爷奶只生一个女儿,我们按乡俗称呼为“娘”或“娘娘”。我娘娘生于1931年。解放前几年,嫁到了离周家圈十多里远的南部山区小沿山。娘刚嫁过去时,婆家是“富汉家”。后来经过土改,婆家被划为“富农”成份,都又叫娘是“富农家的”。
我第一次去小沿山娘的婆家时,看到娘的婆婆脸白脚小,脸白得像一张白纸,脚小得只有三寸多。我实在困惑,那样小的脚,怎么走路?怎么下地劳动?为什么裹成那样小呢?
娘的小名叫“秋梅子”。她转娘家时,奶奶不再叫她的小名,却叫“张家的”。我不解地问奶奶:“我娘是周家,你为啥叫张家的?”
奶奶解释说:“女的是闯家,闯到张家,就是张家的;闯到李家,就是李家的。你以后闯到谁家,也就是谁家的。”
我回答说:“我们家好,我谁家也不闯!”
娘结婚多年后,不见生育。爷奶商量后,让娘住到我们家看病,因为我们家离青城街近,请医生比小沿山方便得多。后来,经过医生诊治,娘还是不生育。姑父便将自己的侄儿过继为儿子。
我六七岁时,奶奶命我和三妈的大女儿连喜子去小沿山,请娘来我们家“过五月端阳”。周家圈到小沿山的十多里路程全是羊肠小道,山坡沟岭上长着各种叫不上名堂的草花。有一种叫“草瓜”的植物,开白花,结绿果,果形很像花生米,吃起来甜滋滋的。我和连喜子看见满山的“草瓜”,高兴得不得了,边走路边挖草瓜吃。不但吃,还装满了衣兜,准备回家吃。可刚到娘的家里,我和连喜子突然呕吐起来,接着上吐下冒,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地睡在娘的炕上。这可吓坏了娘,以为我俩“祟气了”,便急忙请来阴阳先生为我俩“送祟气”(祟: suì指鬼怪害人:鬼祟、作祟。我们乡里人将“祟气”叫“崇气”)。忽然,娘发现我俩的衣兜里装着“羊泡耷”野果。都这才明白,我俩因吃了“羊泡耷”,造成中毒。
经过娘和姑父的解释,我才明白,“羊泡耷”与“草瓜”长得非常相似,我和连喜将“羊泡耷”误当“草瓜”吃,中了毒。娘急忙熬来绿豆水,让我俩喝上解毒。果然,喝上绿豆水后,渐渐好起来。
回到家里,爷爷担心我们再次中毒,特意领我们几个孙子去山坡屲地里,教我们识别“羊泡耷”与“草瓜”的不同;也教我们怎样识别“甜旋子”。甜旋子的根茎很像红萝卜,略带甜味,有毒。常有小娃娃将带有甜味的甜旋子当做红萝卜吃,造成中毒,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