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刘璋再三辨认,又派人去长乐坊打听后,顾姩重新确认了焦尸的身份。
桂花弄走水案的死者并非张老四,而是刘璋的手下王安。
那问题来了,张老四何在?
为何王安会在张老四的家中?
走水案疑点重重,焦尸重新确认身份后,顾姩决定再拿刘璋当突破口来审问一二,试图找出一些新的线索。
“你可认得桂花弄的张老四?”
“张老四……有些印象。”刘璋思忖片刻后,想了起来。
那张老四的儿子张平安三年前经常来长乐坊赌博,欠了不少债。走投无路的张老四带着最后一两银子上门押运气,结果赔的血本无归,差点悬梁吊死在长乐坊前。
为了不影响生意,他让手底下的人赶走了张老四。
而赶走张老四的,正是本案死者王安。
“那你可对张平安有何印象?”顾姩摩挲着下巴,忽而问道。
“三年前他总和那帮子贵族子弟来草民这里玩六博,欠了巨债后便不曾看到他了。”
“他欠债几何,可曾偿还?”
“呃…欠了五百银。长乐坊的打手未曾与草民通报上他家去讨债,大抵是还清了吧。”
顾姩皱眉。
欠五百银?
寻常老百姓耕种十年能攒下十几两银都已然不错,五百银三年就被张平安还清了?
可从当日回溯来看,张老四家贫穷得很,张平安哪来的那么多钱?
派人将刘璋押回狱中,顾姩揉着眉心,满目烦躁。
彼时,一只手覆在她头顶:“鲜少见到我家小满愁眉苦脸的模样,可是在为走水案烦心?”
顾姩仰头,对上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和弯如月牙的眼睛,忍不住撇嘴:“是呀。”
原先以为死者是张老四,便顺着张老四的人脉去查那走水案,可查来查去,这死者竟然是刘璋手底下快三年没见的王安。
线索断了。
难道走水案又要和上辈子一样成悬案了吗。
听到小姑娘的话,姒云疏未曾取笑,只是坐在她对面,两手支颐:“还记得幼时,阿姊教你骑射吗。”
“自然记得,那时我怕马,阿姊带着我驯马,我才学会了骑射。”
她的启蒙课是阿舅寻了名士教的,她的君子六艺是阿姊手把手教的——
阿姊无论六艺,亦或其他,在都城都是一绝,鲜少有男儿郎能与之匹及。是以她的骑射并不比别人差,只是上辈子她嫌弃张弓搭箭乃至骑马会让手上生茧子,便在学会以后从不展露。
以至于到了这辈子,她才想起来自己还会这些。
“教你骑射时,我带你去深山狩猎。就在林子边,你却吓得直哭。”姒云疏说到此处,忍不住笑起来。
“……阿姊,那时我才四岁……”
“我三岁便开始习武了诶。你还记得那时我如何教你狩猎么。”
顾姩才低眉沉吟,姒云疏忽的伸手一把将小姑娘拉起来,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后者惊呼一声,却没挣扎,直到被一把抱上了姒云疏那匹照夜玉狮子,顾姩才觉着哪里不对劲来——
“阿姊要带我去何处?”
“狩猎去。”
“啊?现在?”
“现在。”
“可我还在上值,不可偷奸耍滑——”
“办公事查案,如何偷奸耍滑了。”
“……”
小姑娘不吭声了,两人就这么共乘一骑,出了皇城。
廷尉府门口,目送两人远去,抱着一堆卷宗的萧梧默默紧了紧力道,片刻后转头,回了府中。
照夜玉狮子名唤浮生,乃西域名驹,是阿舅赠与阿姊的七岁生辰礼,那时它还是一匹才断奶的马驹,初来陌生之地烈得很,被阿姊驯服后便随着阿姊走南闯北,后又数次征伐沙场。
直到那年,阿姊溺亡,浮生驮着阿姊出了水面,当夜便自断脖颈,也跟着去了。
如今再见到这鬃毛飞扬的白马,顾姩一时有些恍惚。
很快,马儿载着两人停在郊外一片草地前,姒云疏取下马腹旁挂着的一把轻弓,递过去:“张弓。”
“阿姊…我好多年没碰了。”顾姩小声嘟囔。
“舍不得手上生茧子吧,我还不晓得你。那我们一起。”姒云疏两手圈住小姑娘,带着她张弓搭箭,下巴几乎抵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盯着前面草地跳动的野兔儿,
“狩猎,先寻获你要打的猎物。而后洞察四遭,仔细观察猎物走向,张弓搭箭,确保自己有把握时,便一箭放出——”
话音落下,箭矢离弦而出,只一刹那的功夫,便穿过空中,将那还在啃草的兔子给钉死在了旁边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