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筵课还没结束,侍讲周延儒和谕德罗喻义便退出了御书房,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那对师徒。
这是天子的惯例,以示对帝师的恩宠,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今天师徒俩谈论的话题比较严肃。
“师傅也觉得应该赐给朝鲜世子蟒袍吗?”
“陛下,老臣是从辽东的局势着眼,思虑或有不周之处。”
“哦?那师傅以为除了辽东以外,还应从何处考虑下赐蟒袍之事?”
“请陛下恕老臣直言。”
“师傅但说无妨。”
“朝鲜国王李珲非嫡非长,当年的朝议就反对给他册封王位,后来他以重金贿赂朝廷重臣从而获得册封,本就有违我大明法统,而今若再下诏赐予世子蟒袍,实在有损朝廷公信。”
朱由校闻言皱起了眉头:“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放任建奴掳掠朕的子民呀。”
孙承宗肃容道:“老臣正要言及此事。”
“师傅请讲。”
“我大明乃是朝鲜宗主国,岂能反受其挟制,李珲以援助为名索要蟒袍的行为,实是在挑战宗藩秩序,老臣认为此例断不可开。”
朱由校撇了撇嘴道:“依师傅所见,朝鲜的援助不能要,是吗?”
谁都知道朝廷无法直接救援受困于鸭绿江边的明军和流民,但不救的话,这些人迟早会沦为后金的战争资源,转而对明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相反,一旦这些流民能组织起来对抗后金,那明军在正面战场的压力肯定会得到缓解,此消彼涨之下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如今朝鲜愿意援助明军和流民,正是明朝求之不得的好事,冒然拒绝殊为不智。
这笔账明摆在那里,任谁都看得清楚,因而朱由校很不甘心。
别忘了就在半年前,刘一燝和韩爌一口气坑了他七十五万两银子,结果却是丢城失地。
熊廷弼虽然取得了一场大胜,但并未收复尺寸河山,且军费开支又增加了近一百万两银子。
八月份的时候叶首辅呈上了一份向辽东增兵的奏疏,耗银高达二百万两,还不能保证取得任何实质性战果。
上个月四川爆发了奢崇明叛乱,到目前为止已花掉了六十万两银子,后面还要花多少钱,也没谁敢打个保票。
户部是没有余粮的,打仗的钱全由内库拨发,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连皇帝都得喝西北风。
孙承宗自然知道徒弟的难处,他并不反对找朝鲜打秋风,之所以唠叨了这么多反对赏赐蟒袍的理由,其目的只是为了逼徒弟下一个决心。
什么决心这么难下?
当然是让周宁站出来背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