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梦中脱离，意识回归本体。

离轩唯一的感觉就是全身毫无知觉，眼前尽是黑暗，只有思维可以活跃。

下一刻，一股让人恐惧的意识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在脑海里炸起，就像是坠入九幽鬼府后将耳朵贴到包租婆的狮吼青铜钟上一般。

连最不受控制都思绪和意识都被压制。

他知道，这是鬼雾的第二次攻势，渡过了前面的糖衣陷阱，接下来就是重拳出击了。

自主意识被不断挤压，恐惧感愈发强烈，脑里的尖叫愈发凄厉，他艰难地保持清醒，可还是被慢慢蚕食，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沉。

难受，痛苦。

他想睡觉，就算不再醒来。

恐惧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

凄厉的尖叫让他思绪紊乱。

他这一生得平凡，兄妹皆无父母双亡，没有崇高的理想，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前进的目标，也就没有强大的意志抵抗它们的攻势。

‘非大意志者不可活。’

变强的基础，由意志构建，就连他方才如何脱离的幻境都不可知，可能是父母的指引，可能是命运的安排，但不是他凭实力打破的。

昏昏沉沉里，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被无限拉长的一瞬间，也可能是一天两天十年百年。

此刻的意识像是在风暴中只有一根丝线绑着的气球，即将被泯灭。

那就将它放逐吧，赌上所有，让它在混沌洪流里追寻最后的烛光，就这样。

丝线断开，脑海里的外来者都安静下来。

……

漂浮在无光无感无觉的永恒寂静里……

烛火未曾寻到，思绪便已重新跳动……

离轩想到锃亮陪自己逛了八十条街；

想到自己遇到那些黑皮怪物只能逃；

想到那不靠谱的真人杀鬼教程；

想到那只矮了自己一头的夜莺；

想到了这一年里的孤独与彷徨…

想了很多很多……

——埋在心底的种子终于发芽。

鬼雾如夜里歌唱的精灵，带来永恒的睡眠。

此间，静谧、无光、无声。

少年依旧躺在地上，面容焦急，捏着灵液瓶的右手悬在胸膛上，任然保持着鬼雾骑脸输出的前一瞬动作，他的皮肤已变得灰白，没有呼吸与心跳。

……

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

生命在寻找存在的意义？

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黄袍加身大富大贵吗？

是孑然一身游戏人间吗？

不，生命的意义没有答案，且如今的世界满目疮痍，早就失去了富贵和人间，也许末日下的疯狂才是深藏着的本性吧。

各种思绪糅杂在一起，理不清，解不开。

——心底的幼苗开始茁壮成长。

想找事情做，不喜欢放弃，有想见的人。

高楼上矗立的身影，余晖下消逝的背影。

虽是满目疮痍的世界，但也未曾见识过。

——大树的枝丫拨开重重迷雾。

他要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

在饥寒交迫的死城里遍地生花。

在青山绝峭的山巅上仰望星空。

自以为了无牵挂的他能忍受孤独与黑暗。

直到他看到废弃之地上孤傲矗立的身影；直到他看到名为力量的棘刺贯穿了他不可敌之物；直到有人将他从泥泞里拉出来又悄然离去。

那样孤傲、强大、冷寂如毒药般。

毒药。

自以为孤独之人所求之物。

需要活下去，也需要力量。

炽盛的阳光穿透千万重云，照破漫漫长夜，落在一颗郁青的高天巨树上。

根扎万里，风折不尽，与天长青。

此刻，少年的理想是活下去；信念是活下去；意识是活下去；目标却是那高楼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透彻。

巨树的粗壮根茎扎在入侵者的身上。

原本压制着他的恐惧感和尖叫声似乎停滞了些许，瞬间高涨亢奋的意志稍微压过它们一筹，离轩也迅速夺回了知觉和感知。

但还没结束，他的意志并不纯粹。

万古巨树，终生扎根于黄土之物。

怎能齐天？如何齐天？

获得了身体短暂的掌控，离轩猛的张开嘴，悬与胸口上的右手往头部一推，手指一松，捏着的灵液瓶就朝他的嘴里划去，灵液瓶磕到了下门牙后侧弹到右后槽牙上。

离轩用尽所有的希望合上牙齿，玻璃瓶破碎，玻璃渣子也狠狠地刺入肉里，灵液和血液堆积在喉咙里，一股脑地咽了下去。

时间在争分夺秒，药效也立竿见影。

意志不纯粹，导致入侵者夺回优势。

麻痹感又快速爬回离轩的身体，感知几乎全失，但这次喉咙里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涌上脑袋，似被火烤一般。

虽然痛苦，但拜它所赐离轩的意志不再孤独，却也仅是风暴中的烛火被一张破布保护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