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驿，厅堂内傅璃几人围坐在桌前，几人各自沉默，眉露愁容，气氛颇为凝重。

何清风推门而入，见几双眼睛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他，以为打扰了他们商谈驿站之事，于是赶忙开口对他们说道：“我出门买了些食材，毕竟我这个馆长手下没人，全都得亲自得操劳，你们继续商谈，不必管我。”

说罢，提起装着食材的布袋就要走向厨舍。

“你回来！”只见何清风刚提起袋子，傅璃连忙叫住他，语气急促，继续说道：“现在不是考虑吃饱肚子的事了，得考虑我们几人还能不能保住小命。”

傅璃话音刚落，接着史山望也满是焦急的对他说道：“昨日来的路上，张明府交代，今日未时，押送物件的人马前来交接，现已是申时，迟迟未见人影，马上便要宵禁，若再见不到人影，恐怕会有大麻烦发生。”

何清风听到史望山的话，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加强烈，看着连傅璃都少见的皱紧眉头，其余几人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先安慰他们道：“三哥莫要捉急，可能是今早大雨后，路上难免有些泥泞，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见几人稍显平静，何清风转头看向傅璃，问道：“上面可有规定，若今日我们不把东西送出会怎样？”

傅璃苦笑道：“凉州到此地七个时辰，车队慢点大概明日卯时可以到达，若他们日出收不到东西，今日在场的兄弟，以后只能地府相伴了。”

何清风闻言，仰头闭上双眼，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把心中最坏的打算讲出来。

“我们今天等不到了。物件很有可能已经被人劫走，继续在这里被动耗着只能是死路一条。”说着移步到傅璃身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问道：“我且问你，关乎在座身家性命，每月送来的物件里，和北方诸邦有关？”

傅璃听到何清风话，身体如同被雷击中，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震惊的看向他说道：“那些物件便是他们的。”见回答完，除了何清风，几人全都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只好无奈的将事情全盘托出。

“几个月前，突骑施发生内乱，莫贺达干集聚势力，见苏禄可汗老迈瘫痪，便杀了自己的父亲，抢占先机，谋可汗之位。只是他想的过于简单了，以为只要坐上那个位置，一切就能慢慢计划。”

“弱肉强食是草原上的规矩，氏部各自为首，苏禄活着的时候，能压住他们，可他死了，莫贺达干压不住。苏禄的心腹都摩度，拥立了老可汗的另一个儿子骨啜为吐火仙可汗，攻打莫贺达干。所有的一切都把莫贺达干架在火上靠，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向碛西使盖嘉运求兵。”

史山望听到这疑惑地问道：“这与物件之事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傅璃继续讲道：“安西沿镇，自高宗时期就开始与西北诸邦互市，虽说是互市，牙商们也就收些羊毛、兽皮等，不值钱的玩意。氏部高层交易马匹，玉石，皆以次充好，换取他们需要的物资。我朝看到这种情况，便令互市监严加看查，禁止牙人与诸邦交易马匹。”

“突骑施败后，莫贺达干如愿坐上了可汗的位置，将缴获的财宝全都献给了我朝，并提出每年以良马交换我朝的茶叶，粮食。盖嘉运不敢私自处理，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圣上与朝中诸位阁老商议后，同意了此事。不过西北各部见此，便也想浑水摸鱼。”

何清风听到此处，问道：“你是说，各部借着突厥施的名号，前来互市？”

傅璃苦笑道：“不仅如此，欲再行以次充好之事。”

“可朝中既然同意，为何没有设立监管的律法？“史山望相继言之。

傅璃摇了摇头回答道：“除《关市令》外，再无增加法令，用来针对此事。朝中也有人提出，不过被圣上以事出突然，先答应互市，日后追加为由拒之。”

说到此处，稍微停顿后继续讲道：“不过，那只是给众臣的托由罢了。圣上秘令盖嘉运，其余各部若不以金银，我朝货币为交付，则立即关闭榷场。胡人的首领们很明白，秋天快要到了，得在入冬前借此机会存些粮食与茶叶，否则，他们这个冬天将会过得很难，这次圣上见不到钱，谁都不会好过。”

“所以说我们运送的物件，其实是诸边各部的过冬钱。”何清风说道。

“没错，此事极为隐秘，朝中知情者也不过寥寥几人，圣上命高力士与盖嘉运对接，物件运集河西四镇，派安西军护送，从石城出发，沿沙洲、肃州、甘州、凉州等，找每州府辖县，如神鸟般偏僻官道的县城，以驿送物件为名，一县一驿，每到一地，由掌管驿送者清点无误，送往下驿，如此这般，最后落入内库。”傅璃为他解释道。

厅堂内，众人焕然大悟，史山望见已到申时，还没见运送车马，焦急言道：“现已申时，即便我们知道了来龙去脉，不见这些物件，我们还是只有死路，想想办法。”

傅璃回想刚才何清风之言，似乎略有所知，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送的这批财宝是西北各部落送来的。”

何清风却没立即回答他，先是对史山望说道：“三哥既然被萧刺史派来到这里，肯定深受其信任，还请你立即快马至凉州刺史府，我会写一封信由你交给萧刺史，切记，将神鸟内发生之事如实告知，若能赶在明日天亮前回来，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史山望也是雷厉风行之人，听到何清风交代，立即点头回答道：“明远有办法，我信。你现在写，我去马厩牵马。”说罢，转身离开奔向马厩。

石欢见状，赶紧找来纸笔递给他，何清风接过纸笔，凝神片刻，挥毫立书。

等史山望再回来，已将信纸包封交予他，说道：“三哥此去凉州，能将期限拖得一日，我必将失物找回。只是......”稍停下来看了看在座众人。

“若尽君之志也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记得给自己找条活路。珍重！”

何清风话讲完，史山望深深的看他一眼，没再言语，转身上马奔凉州！

夜将至。

送走一人，还剩四人。数字真不吉利。

何清风摇头自嘲，还有功夫想这些东西，见傅璃三人还在苦思冥想，对他们说道：“欢子，乐子，你俩在驿内候着，若等到车队消息，一人前去县府寻我们。”

“明白！鱼哥儿！”两人点头答道。

听到他们的称呼，无奈翻起白眼，接着看向傅璃，没好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