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所修缮神鸟驿共花了二十一贯钱,这还是保留了原邸几棵木梁省下来后的总钱,与长安的宅子相比不过是花了一笔小钱,不过在神鸟县这笔修款可谓是巨款。
新的驿馆大约占地七亩左右,和后世的四合院较为相像。
中间为馆堂,两层三房,堂后室为厨舍。
东西各有一厢房,厢房下两间为庑舍,东墙外修筑外墙当作马厩,联通驿站。分两地,以里门为界,内地为馆,外地为站。
驿站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余都是何清风这个馆长的地盘。
按规定堂馆内的房间是不允许驿内人员住宿的,不过现在馆里也没有普通人,傅璃收拾完直接把行李搬进了右上房。
史山望三人倒是比较尊重他这个馆长的意见,把石家兄弟安排在东墙庑舍,他与自己皆住在东厢房。
厢内,何清风眉头紧锁,整理着思绪,一旁的史山望见他自进屋里只打了声招呼,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端坐在床榻上,心生无趣,仰身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开始发呆。
良久,见床那边有了动静才开口问道:“何兄弟可有什么心事,要是想不明白说给锅听听,锅来帮你想通。”
何清风被他的口音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在凉州一年,早已习惯这里的语言气口,只是听到如此鲜明的方言还是让他忍俊不已,如同前世,每次听到山东人讲话怕笑出来惹他们不快,只能用力憋着脸红。
“听史都尉口音,应该不是凉州本地人,不知籍贯为何地,烦请相告。”何清风双脚盘膝而坐,询问道。
史山望似乎早已习惯这个问题,颇为大方的咧嘴一笑。
“锅乃泰州人士,十五岁时随兄长从军,开元十五年,瓜州之战,奉张都督之命追杀吐蕃至凉州的逃兵,后因杀敌有功敕授明威府果毅都尉,从此便留在了凉州。只是乡音难改,锅也不想改,一直就这样说话。”
“没想到史都尉竟然参与过瓜州之战,小弟佩服。”
这句话倒是何清风发自内心的赞美,整个唐朝时期,最大的敌人也是最难缠外邦就是吐蕃,两国之间不断的和亲,反叛,讨伐,吐蕃就像一条阴险狡诈的饿狼,只要打不死就服软,恢复生机后接着变脸,一直如此,周而复始。
李隆基上位时期,仅开元年间,史书中记载光是同吐蕃的战争就有四次,更不提吐蕃每到冬季习惯游击唐镇居民,类似种种,数不其数。
身为唐人的何清风,听他说到参与瓜州之战时,对于这个憨厚的块头都尉倒是有了不少好感。
“何兄弟莫要再称呼锅为都尉,如今咱们都是驿使,不对,你是驿长,比我官大。兄弟若看得起,叫声三哥便是。”史山望摆手真诚地对他说道。
不知为何,何清风总觉得像史山望这种人不应该来到这种地方,他身上的质朴,豪爽,天生就应该属于沙场,就该是一场大战后手里提着敌人成串的耳朵,该是与将士们谈论着刚刚杀的痛快,放声大笑,该是听闻战争中死了一个兄弟为其悼念,嚎啕大哭。
万般不该与他们在这里数着金银财宝,打包把它们送到比神鸟驿更不属于他的地方......
“三哥!以后一起在这方驿馆,相互照应。”
人的人格魅力有时候真的会让与他相联系的人心里一下子打开,至少何清风的这声“三哥”叫的是真心实意的。
史山望听到他改了称呼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拍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无他,我认你这个阿弟。”
何清风也颇为高兴,至少在在这个世界,除了傅璃,又有了一个可以交谈的人,无他,高兴的原因仅此而已。
似乎深受二十一世纪的影响,何清风总觉得夜里和朋友畅聊,没有美食与美酒的相伴便是辜负了几个人的夜晚。
于是乎两人相约在院子里,扒出埋在草木灰下的羊排,点燃未息透的炉火烤了起来。
月大如盘,皎洁的月光照的夜里发亮。
羊排烤的滋滋冒油,撒上的盐巴吸附在上面。
何清风拿刀划开肋间,分取出一根递给史山望,只见他手里拽住漏出两头的肋条,嘴巴咬住羊肉使劲一甩,一整块肉就全都进入到他的口中,牙齿撕磨着筋肉,唾液与油脂相溶。
听得“咕嘟”一声。今夜应该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了。
史山望咽下口中的羊肉,豪爽地对他称赞道:“爽!阿弟好厨艺,你要是开个羊摊,我保准每日去吃三顿,吃上个三年。”
然后习惯的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尴尬的又拿起一块羊肉,面露遗憾的摇摇头说道:“好地方!好兄弟!好月亮!可惜没买酒。”
何清风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心里想起上一世影视中里塑造的将军形象,简直与之不差分毫,犹有胜之。笑着对他道:“三个时辰前,有人还劝我去长安开一家胡饼摊,也是在这里,三哥你说巧......”
“有酒!有酒!酒来了!各位!”
只听何清风话未讲完,身后便传来傅璃的吆喝声,史山望更是眼神一亮,欣喜的对他说道:“巧!酒来的太巧了!人来的也太巧了!”说着发出洪亮的笑声响彻在院里。
一切本应就绪,似乎是三人闹的声音太大,庑舍里石家两兄弟也打开门来埋怨道:“三位兄长深夜饮酒可要把我二人抛下。”
三人听后笑的更大声了,傅璃拉着石欢,石乐近桌,史山望忍不住舔了舔伸进罐子里的手指,何清风拿起炉子里烤好的羊肉,等羊肉上桌子,五个人围坐在一起,把酒斟满杯。
“饮!”
载满酒,斟满酒,九天十地莫有忧。
载满酒,斟满酒,千秋百代无足愁。
.......
今夜才是驿馆开张的日子,以后迎来送往。
何清风一定得记住每一个来到这儿的故事.。
记住一千年,等到了二十一世纪,肉体腐烂成泥,双手也要把它们高高举起。
次日清晨,风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
望着窗外的暴雨,兴许是酒精的缘故,再加上今天的天气,,何清风坐在堂馆里连声打着哈欠。
傅璃昨晚与众人喝的酩酊大醉,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