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柏大睁着双眼努力地看,却仍然看不清它的五官,面孔非常奇异地模糊着,扁平却又立体,越是想看便越是分神,教人记不住它的长相。
“我是,我是......我是人......”那影人不知从哪个器官处发出了声音,嘶哑而尖锐,像是老人孩童、男人女人混在一块儿发出的声音。
宋典柏继续发问,“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迷路了……”它发音似乎很是困难,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喉管深处挤出来。
宋典柏摇摇头,“不,你不是人。”
“那我......是......什么......”它的声音变得疑惑而痛苦。
“你是鬼,弄鬼。”宋典柏心里竟然感到兴奋,压制着胸腔的起伏,咽下嗓眼涌上的铁锈气味。
他不由得看了看四周的夜色,望了望远处没入黑暗的街道,一种久违的情绪充斥着心神。他又感觉到了来自指间的不住地颤动与痉挛。
听到宋典柏的回答后,那白影的面孔竟不再是一团模糊,开始慢慢有了形状,它的声音也慢慢的坚实起来,不再嘶嘶漏气,“什么是‘弄鬼’?”它发问。
“生前尚且年少,死期较近者称之为‘弄鬼’。”宋典柏端详着这只鬼,回忆着道士的话。
那弄鬼又问:“那你又是谁?”它嗓音飘渺,语气纯真如同稚子。
“我也是弄鬼。”宋典柏面不改色地回答。
弄鬼面部的轮廓清晰起来,线条柔和,如同生前死后都是一样的温良。“你要到什么地方去?你也迷路了吗?”它的声音也变得柔和。
“我没有迷路,这里是宛城,我要到宛市去。”宋典柏摇摇头。
原本宛城的市中心离此地有几公里远,他正要前往不远处的地铁站,然而现在宋典柏却不知道身处何处了。
弄鬼竟雀跃起来,声音中含着笑意,“那我也要去宛市,就让我跟着你吧。”
此时街上的路灯忽然诡异地亮了起来,从往日的暖黄色变成了蓝绿色。一排排笔直的路灯凝视着一人一鬼,灯光铺在宋典柏的脸上,模糊了他的五官。
“可以,一起吧。咱俩路上还可以做个伴,解解闷。”他平静地回答。
此时的街道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模样,方才的岔路口已然合并成一条道路,显得陌生。五角枫看起来更加茂盛,在初秋时节的子夜竟隐隐透出红绣色。
宋典柏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想着无论如何这里只有一条路,顺着路灯总能找到“宛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