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你开着车呢?停路边,我给你说点事儿。”
林商被母亲薛琴赶到卧室里,吃饭前让他再看会儿书学会儿习。
老小区的房子隔音一般,他竖着耳朵就听到,电话是打给自家老爸林健东的。
“你路过街口的时候,捎带上一斤猪头肉回来,舌根、卤肝、脆耳朵都各来点。”
“不行我再订份烤鱼,小区西边那家能给送上来。”
林健东的笑声传来:“今天怎么了这是?你赚大钱了啊,推销出去几箱洗发水啊。”
“我乐意,给儿子加加餐,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记得带菜回来啊,给你温壶酒。”
等父亲回家,摆开一桌子菜,林商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也不禁感慨今天伙食的丰盛。
“爸,妈,咱家提前过年啊。”
“阳历新年也是年,来,洗手开饭。”
一家人围坐着,薛琴往快餐杯里倒上热水,捏着酒瓮放里面,慢慢加温。
林商瞅瞅酒瓮,是那种形状类似玻璃三角烧瓶的器皿,而且又是隔水加热的法子,每次家里人用上这种温酒方式,他都有一种跳戏到化学课上做实验的既视感。
温酒是林商的爷爷爱喝的,以前老爸林健东总是嫌白酒温了之后,味道会挥发跑去,说什么也不愿意陪爷爷喝温酒。
只是近年,爷爷去世后,林健东慢慢就喝习惯了这种酒。上了年纪才知道,老人家肠胃受不了,但总贪杯,所以温酒便也是人服老的佐证了。
“给我也倒点儿。”薛琴拿了两个小酒盅。
林健东笑话她:“哟,筷子沾酒舔一口就上头,这会儿敢要酒喝了?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你不会少给我倒点?今天高兴,管的着么你?”
一家人碰杯夹菜,林商瞄瞄电视机柜子上摆得端正的玫瑰花,心想世界上最好哄的女性果然就是母亲,只是一束花、一个拥抱,让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氛围良好的家庭,爱和幸福感是会传染给其他成员的,一个人的高兴,可以点燃合家欢乐的火树银花。
而倘若是相反的家庭,一个家庭成员稍微有些欢欣的小火苗,进了家后感受到压抑的空气,也会默默熄灭掉。
林商想到了纪纱纪凝,这个元旦,应该又是只有她们姐妹两个人在家简单过一过。
林健东只喝了一小盅,就摆手不喝了,他吐吐气,乐呵地问向林商:“儿子,怎么忽然想起送你妈妈花的?”
“行了,你别多问了。”
薛琴嘴上嘀咕:“老林,实在不行,你回头问问,电脑城有没有熟悉的人,弄个不能联网的笔记本电脑,先给儿子用着……”
“妈。”林商无奈地脸上挂笑,自家妈妈还挂念着他的“动机不良”呢。
于是他正色说道:“只是算了算,想着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时间,已经过去七八成了,所以得好好珍惜,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块的日子。”
“怎么就过去七八成了?”薛琴不乐意了,“你才多大,今年生日没过,周岁才16岁,往后还有几十年呢。你爸你妈再不济,还能活上三十年陪陪你呗。”
“妈,你换种算法呢。”林商正色道,“小时候,我能天天赖在你们身边。往后,比如大学的四年呢,要是考到南方,算两个月回来一次吧,一年也就见六次面。”
林健东一听,搁下筷子,稍稍点了点头:“儿子这么算,也有他的道理。要是再在外地工作了,有自己的事业和新家庭,咱们还能指望他三天两头跑回来?最多也就逢年过节,中秋春节,他能回来小住几天。”
薛琴一时有些沉默,按这种计算方法,可不就是父母和儿女一辈子相处的时间,其实早在高中之前,就已经过完了百分之七八十了么。
父母的心思一飘到不久的将来,两人都有点怅然若失。
“唉,也没办法,说来也是,伺候你小子上学啊,在身边的时候,就一直把你当成孩子。”
薛琴叹口气,感觉自家儿子说出这番话来,就不能把他当孩子了。成年之后就马上和自己断开,飞去外面,他已经有这种考量了,而做父母的还下意识地回避着这种分离。
孩子和成年之间,似乎一点儿缓冲的时间余地都没有。
“哎?等会儿,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