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缓缓飞行了将近半刻钟,这才来到一座云烟缥缈,别有一番仙韵的墨绿山峰。这座墨绿山峰毗邻中宫峰最顶端的中神宫,也就是全真宗宗主元乾坤的闭关久居之处,它也因此在算得上是九云山脉的第二高峰,正所谓是一峰之下,万峰之上。它就是易云风一行四人此行的目的地——云烟胜境。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初到云烟胜境不免被眼前云烟缥缈的景象所震撼,当真是——
乱峰攒剑护清幽,
万壑云烟暮不收。
落日孤云烟渚净,
澄波心里鸣鹤鸥。
易云风此前虽对这云烟胜境有所耳闻,但此时身临其境,不免由衷地呢喃道:“列岫峥嵘栋宇连,平栏曲砌俯氓廛。坐谈风月三千里,直傍云烟咫尺天。云烟胜境果然名不虚传!”前面的黑玄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哼,乡巴佬真是没见识!”易云风和李进二人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他们打心底里不想与这个不谙世事的小道童一般见识,更何况他们此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小女童白真闻言见状转过身朝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嘻嘻一笑道:“别管他,我们走吧。”易云风和李进本就对这个乖巧伶俐的小女童心有喜感,此时闻言纷纷礼貌地对其点了点头。而黑玄见状也不计较,兀自先行朝峰顶走去。不一会儿,一行四人便来到峰顶一座开阔的山崖庭院——四时院。四时院从外看去和山野庭院相差无几,但偏偏却能被冠以四时之名,很是令人不解。不等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好奇四时之名,当他们刚抬脚迈入院门时,只觉一阵奇异的光华流转,宛如天旋地转一般玄妙无比。不一会儿,待光华消失,四人便出现在四时院内。
甫一入院,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便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院内除了自成一方天地外,其内的四时之景更是一应俱全——春草夏荷,秋树冬雪。春草者,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夏荷者,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秋树者,半篙白水千树红,疑到樱桃涧底行;冬雪者,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见到此种情景不由得暗暗咋舌,这等改天换地的大手笔恐怕也只有全真宗这样的古老宗门才能拥有,不愧是人间胜境!人界一流宗门之首!只可惜他们此时不能停下脚步好生欣赏一番,只得跟着两个小道童径直来到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山崖前。
此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雄伟健壮,穿着一身棕红色袍衣的奇异中年男子正在鹅毛大雪中凭崖而立,此情此景大有一股返璞归真的之感,无形之中牵人心神,引人入胜又让人不由得由衷地心生叹服,只觉此人宛如天神、谪仙一般,超脱世俗尘寰,不在此界之中,很是诡异。
易云风和李进初见此等情景,心中皆是一震,因为此人此刻俨然与大道相容,难分彼此。他们师徒二人心中直呼“此人不简单!”只见此人正双手倒背于后,兀自地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黑玄和白真两位小道童在见到此人后,纷纷慌忙上前行礼道:“师叔,人已带到!”被他二人成为师叔之人正是此前发声训斥白真之人,也就是全真宗宗主元乾坤的师弟,现如今全真宗的副宗主林同根是也。语落,林同根继续保持着观天之姿,并未开口说话。
黑玄和白真好似早已习惯了一般,他们二人也不多做停留,一个兀自高冷着,一个叽叽喳喳着,一起转身朝院门走去。在他二人路过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时,那黑玄小道童还不忘朝他们斜瞥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后便兀自继续朝庭院外走去,而白真则蹦蹦跳跳着来到易云风和李进身边,然后附耳低声地解释道:“师叔他这是在观天悟道,不刻便会醒来。你们就在此稍等片刻吧,我也走了哈。”易云风和李进闻言纷纷恭敬地点了点头,白真见状则笑嘻嘻地蹦跳着消失在了院门外。
针对林同根此人李进早有耳闻,但此前从未见过。易云风这么多年来也仅见过林同根数次,他刚进门时便已认出对方,为此他还特意地向自己的大徒弟心神传音快速描述了此人。今日算是李进初次见到此人。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初次见到传说一般的人物,李进此时心中不免震惊万分——“观天悟道,真是好大的气象!昔日就是此人赤手空拳挡下了前来问剑的风师弟!全真宗副宗主、法体双休、化神中期,果然不简单!”
易云风和李进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也不忘好奇地跟着望向那正飘洒着鹅毛大雪的天空。当然他们此时心中不静,根本没有心思去观赏这大好风雪甚至想要尝试观天悟道的打算。就算他们想要尝试,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苦无法门,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入手。
跟着观雪观天多时,他们愈加地不解——如此观天,到底能悟出个什么样的道来?就在他们沉思之时,只见林同根突然兀自地开口道:“观天是天,观天不是天,观天还是天。”易云风闻言心中诧异不解,一时不明所以。就见他转头望了望自己的大徒弟,此时李进仍保持着观天看雪之姿,好似进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须臾片刻,就见自己的大徒弟跟着兀自地开口呢喃道:“看雪是雪,看雪不是雪,看雪还是雪。”易云风闻言登时一愣,他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但又感觉什么都没抓住,空留一阵惊愕。而林同根闻言则浑身不由得轻颤了一下,接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满脸好奇地打量了下仍保持在玄妙状态下的年轻人,登时不由得双眼一亮,甚至开始隐隐绽起精光来。就见他并未做声,只是面带微笑地轻轻地迈开步子,缓缓朝着李进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李进身前。他来到李进身前后,又上下将其好生打量了一番,真是越看越惊讶,也越看越顺眼。不过,片刻后,他却没由来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轻声开口问道:“若老夫没猜错的话,你便是落剑剑匣如今的主人,落剑宗大弟子李进吧。”
李进闻言这才晃过神来,在他发现全真宗副宗主已然近在咫尺后,慌忙俯身作揖行礼回道:“正是晚辈,晚辈李进在此见过林前辈!”林同根闻言见状不由得满脸赞赏地对其点了点头:“无需多礼!”李进闻言恭敬地回道:“是,前辈!”林同根闻言见状,一边嫉妒地望向易云风,一边摇头惋惜道:“心性的确不错!就是修为差了些。你可知道,以你的天赋和悟性,眼下虽不说能达到化神期,但元婴后期大圆满必定是板上钉钉之事......”
易云风闻言见状,心知其话中有话,登时一阵老脸一阵抽搐,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气恼无比——“你这丫的如此阴阳怪气,不就是想说我这大徒弟遇人不淑,投错师门了吗?想抢我徒弟就明说嘛!拐弯抹角的,气煞我也!”
李进本就是心思聪慧之人,眼下岂会听不出林同根的弦外之音,就见他尴尬地俯身笑道:“承蒙前辈夸奖!晚辈实乃资质平平,又岂能入前辈之眼。况且师尊和师门又对我有养育之恩,恩同再生父母,晚辈不敢忘本!”易云风闻言见状,登时抽搐的老脸瞬间变得得意洋洋起来。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比进阶元婴还要来得痛快!林同根见状先是一怔,接着不由得抬头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天赋绝伦,悟性超凡,心地不差又懂得知恩图报,还如此地沉稳聪慧,识得大体!我说易云风啊,易云风,你这老小子到底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收了个妖孽般的洛风不说,还捡得个如此大才当徒弟。真是让人由心地羡慕啊!”
易云风闻言,慌忙上前苦笑着回道:“林,林宗主此言真是羞煞我也!诚如小徒所言,贵宗才是人才济济,青俊辈出,又岂是我们这等下宗可比,林宗主就莫要拿老小儿我和小徒开玩笑了。”易云风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他真生怕林同根一个忍不住就会开口跟他要人,他此时心中真是忐忑不安。这下换成林同根一阵老脸抽搐了,就见他不怀好意地瞪了眼易云风。李进心思敏捷,见状只得苦笑着跟随师尊一起慌忙婉谢林同根的“一番好意”。林同根见事已至此,他不由得长叹一声,转身望向李进道:“李进,你可知老夫从观天是天到观天不是天用了多久?”李进闻言,慌忙俯身道:“晚辈不知,还请前辈赐教!”
林同根见他的确不知,这才饱含沧桑地回了一句:“整整一百年!”李进和易云风闻言皆是一阵目瞪口呆,这着实超乎了他们师徒二人的想象。观天悟道玄之又玄,想要以此悟道,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和冒进了。想想人生一共才有多少载!竟然用这种方式耗费百年去尝试悟道,这简直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要么就是脑袋被驴踢了!要知道,此等玄之又玄的方式根本就很难把握得住,一旦失败将白白耗费一个人整整百年光景。那可是整整一百年啊!纵然是对修士也太过得不偿失了。因为我辈修士能有几个一百年可活?凡人又有几人能活一百年?这还真是吓死个人!不过,李进在震惊片刻后转而开口好奇地问道:“想必前辈便是因此才顺利进阶化神中期的吧?”易云风见李进突来此闻,亦是好奇地望向林同根。
只见林同根闻言,脸上对李进的欣赏之色再增三分。就见他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回道:“是也不是。”李进闻言一时不明所以,尴尬道:“这......”林同根见他如此这般,不由得开怀哈哈一笑道:“你看浅了,是法体一举翻过两重山,连上了两层楼;来到了第三座山的山脚下,第三层楼的楼梯前!”易云风师徒二人闻言,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浑身亦是震颤不止——“仅凭此种方式,竟让法体双休皆从元婴后期一举直步化神中期大圆满?这......这他娘的怎么听起来比洛风还要猛,简直是天方夜谭!林同根此人,真乃神人也!”
林同根见他师徒二人被自己方才的言语震惊得无以复加,微笑着解释道:“此一事鲜有人知,我也是在因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了此种悟道方式,此等悟道方式虽然太过天方夜谭和难以把握,但也被我印证了此道的确可行!”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闻言,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因为他们知道此等玄之又玄的事情对他们修道之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须臾片刻,就见李进俯身恭敬地谢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受教了!”林同根闻言见状又是哈哈一声大笑,眼冒精光又意有所指地盯着李进,止不住地夸赞道:“而你,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虽是有我在一旁提点,不过你却能以看雪看出其中门道,这倒是点醒了我——天和雪,甚至是万事万物,又有什么分别呢?天有天相,雪有雪相,天地万物皆有其本相,而万相归真从一理,殊途皆同归也。看来此前,我还是太执着于观天了啊!”易云风和李进闻言似有所悟,一副很是受益匪浅的模样。
此番真是印证了一句老话: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只见李进闻言见状无奈地苦笑道:“前辈此言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何德何能能指点前辈。晚辈此番也只是歪打正着,只是摸到了其中的一丝门道罢了,想要进门,何其难也!”林同根闻言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兀自抬头望天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只是缺少了那一丝契机罢了,更何况你体内流淌的还是魔血。”
李进闻言不明所以,慌忙不解地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还请前辈明示!”林同根见面前这个很是顺眼的年轻人真是越看越喜爱,此番要不是自己的师兄已有安排,他指不定就要开口跟易云风直接要人了,是抢人。只见他心思流转片刻后,无奈地摇头叹息道:“唉,世事无常!不知还能不能亲眼看到你抓住一丝契机之时......”
李进闻言见状,一时哑言,他不由得望了望自己的师尊。易云风闻言见状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直感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听对方语气,此事还必定与自己的大徒弟有所牵连。就见他慌忙地上前一步,俯身问道:“不知林宗主此言何意?还请明示!”林同根闻言望了望神情焦急的易云风,又满脸无奈和不舍地望了望满脸不解的李进,他不由得轻叹一声,转身望向中神宫方向,语气凝重地说道:“你二人可知,今日是我师兄故意对你二人留手了。不然以你二人现如今的修为就算加上七剑合招也难以接下他的一指妙诀,虽然那一指妙诀师兄他只用了一成功力,但想要灭杀你二人却是绰绰有余!”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彼此,不免一阵脊背泛凉。
外人不知,但他师徒二人可是心知肚明,他二人此前的合招之势,几乎接近元婴后期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几近化神之招。但就算这样,竟也没能接下元乾坤一成功力放水后的一指妙诀。元乾坤此前不杀他二人,再加上林同根方才话中有话,他二人心中登时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元乾坤见他师徒二人面带沉思之色,并未言语。他又满脸不舍地望了望李进,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而满脸郑重地继续道:“易宗主,你也知道,近年来三域虽看起来依旧如故,但实则波云诡谲,暗流涌动。妖魔两域早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联起手来对我人界图谋不轨,沆瀣一气之势更是路人皆知。据门内探子来报,近年来妖魔两域已收买不少我人界位高权重之人,亦或是在一些宗门内安插了不少眼线......”易云风和李进此时听到此等秘辛不由得浑身一颤。妖魔两域近年来想要沆瀣一气联手对抗人界,他二人多少也有点知晓,但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夸张到了如此程度!
林同根见他二人表情很是凝重,不由得大有深意地瞄了李进一眼,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放心,你定然不是!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惊涛骇浪正在逐渐形成。只可惜,逢此危机,我人界大部分修士仍选择安于现状,根本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想想也是,我人界在三域一家独大已数万年了,又有谁人会能想到人界会遇到生死存亡之秋?”
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闻言双双无言地俯了俯身,以示此事自己难辞其咎。林同根深深地望了望他二人,叹息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等事情不是你们的过错,也不是你等可以逆转的。”易云风闻言望了望李进,然后不解地问道:“就不知此事与我这徒儿有何关系?”林同根闻言再次不舍地望了望仍旧一头雾水的李进,摇头叹息道:“这也是师兄他之所以不杀你们的原因之一。我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师兄他此前偶得一计,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语落,林同根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进,而此时易云风和李进已然似有所悟。
就见林同根缓缓迈步走到崖边,抬头望向漫天飞舞的雪花,然后轻轻抬起右手,用双指拈住一片雪白的雪花,待到那片雪花慢慢融化后,他才缓缓地继续道:“易云风,你可知你身负重任,此番却如此意气用事又执迷不悟,师兄不杀你,其实是想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还能遂了你此行之愿。”易云风闻言浑身一颤,心如滴血地问道:“难道,此事要以我这徒儿为代价?让其借机叛离师门,前去卧底魔域?”林同根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转过回道:“正是如此!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易云风,你是明白人。本来我还在犹豫此计是否可行,但此时我心中已然笃定此事大可一试,而且还很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奇效!”林同根神情激动地望着李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不舍。
李进闻言只是低头默不作声。易云风神情焦急地追问道:“难道就因为他是魔域之人,体内流淌的是魔族之血?”林同根闻言,这才稍稍收敛激动之色,语重声长地回道:“是也不是!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又遇此等天赐良机。你只看到了其一,其二,未能看到全部。”
易云风闻言见状不解问道:“还请林宗主不吝赐教!”林同根闻言也不再卖官司,就见他再次抬头望天,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其三,师兄我等也想看看洛风此番是否真能飞升成功,能否为我等修士拨云见日,为人界甚至整个三域拨云见日;其四,也可借此送李进一场造化。你应当知晓他并非普通的魔族血脉,修习我人族功法并非长久之计,也难以大成。更何况,其道心还需要在魔域洗练才能彻底斩去魔心,不然魔心迟早都会复生。正所谓心不死,则道不生。我相信待到他魔心死去的那一刻便是抓到那一丝契机之时。这算不算是场造化?其五,则是想借机看看妖魔两域到底沆瀣一气到了何种程度;其六,也想借机看看这两域的那些老怪物们到底是何态度;其七,则是能借机让我们人界修士看清我们人界和他们自身现在的处境,能够让他们产生居安思危的意识,也能更好地让他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易云风和李进闻言一时哑言,他们师徒二人不由得联想到了此前刚发生过的种种,纷纷不由自主地望向中神宫方向。一石七鸟,他们没想到坐镇中神宫的那位竟然如此地雄韬伟略又如此地足智多谋,恐怕对方在他们师徒二人出现在九云山脉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出如此之多的计策了吧!元乾坤此人,当真是太过可怕!想到此处,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不由得一阵相视苦笑,这种被人请君入瓮,当作棋子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他们心中双双打定主意,以后千万不能和此人有所瓜葛,更不能轻易得罪和招惹此人!不然,自己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须臾片刻,林同根微微一笑道:“如何?你等二人可有所觉悟了?”李进闻言并未言语,易云风望了望李进,无奈地向林同根乞求道:“林宗主,只能如此了吗?”林同根闻言见状,依旧微笑着回道:“只能如此!”易云风见其回答的掷地有声,一时哑言:“这......”此时,李进见自己的师尊别无选择,倏然满脸坚毅地说道:“师尊放心,徒儿定会依计行事,绝无怨言!”李进越是这么说,当师傅的越是心如刀割,无比愧疚。也只有他才知道,这样做对李进来说意味着什么。事已至此,就见他摇头哀叹一声,然后望着林同根大义凌然地问道:“具体该如何行事?还请林宗主明言!”林同根见他师徒二人已然有所觉悟,慢步来到他二人身前,轻声开口道:“此事,应当如此......”
小半日后,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身心疲惫地迈出了四时院,然后纷纷回头望了一眼门匾上那三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心中皆是一阵叹息。四时院风景虽好,他们师徒二人却是无福消受。他们又望了望远处的中神宫,顿时只感心神万分压抑,他们此时只想赶紧想逃离此地,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此行之事已了,他们虽能如愿以偿却也只能跟着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木已成舟任自流,心如枯木等春秋。就见他师徒二人在心情复杂地望了望彼此后,同时起身向九云山脉外飞去。
四时院内,林同根兀自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师兄的计谋看似一石七鸟,实则是一石九鸟!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跟易云风和李进师徒二人当面言明罢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再次苦笑一声:“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师兄棋艺真让师弟我望尘莫及也!”
语落,只闻此方天地一阵明灭,一道宛如天神般的声音徐徐传来——“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分白黑,一秤何处有亏成。师弟,你的道不在此,切勿入心,依计行事就是。”
林同根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解地问道:“李进此子......你除了想将其作为按插在魔域的一枚暗子和送他一场造化外,是不是也想看看他是否能够彻底摒弃魔心归我正途,亦或是想从他身上看到些别的什么?”语落,元乾坤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弟,我知你看重此人,不过此事你无需深究,多想无益!你且安心执子就是。”
林同根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此番可需由我亲自走皇宗一趟?”元乾坤闻言,开口回道:“我既已许下诺言,定然要征得皇宗众人的同意,我眼下不便抽身,此行就有劳师弟了。”林同根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语落,过了良久,林同根还是没忍住,就见他神情复杂地开口问道:“师兄,我也是你的棋子吗?”元乾坤闻言,良久后方才回道:“师弟,为兄问你——这天是棋子吗?这雪是棋子吗?师兄我是棋子吗?而棋子,又是什么?你要是能想明白这些,你如今的心境才会真正的圆满,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败于’洛风!”林同根闻言沉思良久后似有所悟,然后对着中神宫方向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师兄,师弟受教了!”
元乾坤闻言,语重心长地宽慰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师弟,你能遵循本心就是,切勿执迷其中,如此反而不善了。你临行前先遣人放出话去——昔日洛风前来我全真宗问剑,今日本座一指妙法镇压落剑宗师徒二人!”林同根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得哈哈一笑道:“师兄,你这是想激那洛风再次前来问剑中神宫吗?”语落,元乾坤云淡风轻地回道:“无心生大用,他能来更好!”
林同根闻言,只感一个脑袋两头大,就见他一边兀自地揉着太阳穴,一边如丧考妣地埋怨道:“师兄啊师兄,我下辈子是真的不想再和你做师兄弟了——太累!”元乾坤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道:“你会的!”语落,林同根摆出一副头痛模样,而元乾坤爽朗的大笑声则回荡在此方天地间,经久不息。
林同根听着回荡在此方天地间的爽朗笑声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扬,整个人的气势也在一瞬间恢复如前。只见他云淡风轻地将双手轻拾于后,慢步来到悬崖边,他此时倒是很希望洛风能再次前来问剑中神宫。对方上次前来问剑,虽然自己赤手空拳地将其拦在了九云山脉外,但因自己未能在十个回合内将其击败而“败”于对方,他深知自己虽然未尽全力,但对方也有所保留,因为对方那次前来不是想要寻他问剑。对方刚进入化神初期便能与自己这个实打实的化神中期大圆满修士旗鼓相当,足见其与众不同和剑道造诣的出神入化。
也正因如此,他心知那一战的确是自己输了。
而对方现在又以极短的时间破天荒地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境界,如今再战的话,就算自己全力以赴恐怕也不是其对手了,恐怕也只有自己的师兄才能轻易将其击败。他一边暗暗咋舌洛风此子的与众不同,一边在心中猜测要是自己师兄全力出手的话将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想起方才自己的师兄对自己心境上的指点,不免心中一阵苦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师兄啊师兄,不知你是如何能做到‘常清净’的?还是说因你总爱‘无心’,所以才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