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上的帘子正好被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掀开一角,昏暗的车内忽隐忽现一顶璀璨夺目的远游冠。
两人当即面色骤变,甩开悲慈后,跪在地上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跟在后边的媒人将信将疑地靠近马车,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后,不像衙役这般受惊。
这场面让她心潮沸腾不少,毕竟自己多是在大户人家里牵线搭桥,那些个富贵人家有不少都让她进了吃了喝了,她有的是底气识破这车和车里人到底是不是“泰山”。
媒人清清嗓子,照着金婵的模样,故意抬起下巴,用那一双三白眼往下瞧人:“我说你们最好看清楚,这两位是县令特别指定的衙役,专门来带这个小妮子走的。”
金婵不可思议地打量她:“然后呢?”
“然,然后?我说你是不是聋了?!”
媒人尴尬地左看右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直指金婵:“我直说了,你们别装了!就这破马车和不知道哪里偷来的一身衣服,还想装富贵人家骗县衙来的差爷?当我这个媒人没见过世面?”
金婵看出她根本就是个乡野妇人,不识好歹,垂眸冷冷讲:“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请便。”
媒人见她这般松口,心里有了底,讪笑讲:“一下就被我识破,什么富贵人家能到这种地方来?呵,两位大爷,赶紧把这小妮子带回去吧!”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媒人扯着嗓子质问他们:“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二位可是县令老爷指定的差爷!再说了飞云国国律就定了,这小妮子十五岁那年就得成家,现在都十八了,任凭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看着她去县衙报道!”
衙役听了觉得有理,互相点点头,一人一边重新架起悲慈。
静慧急得要去阻拦,被金婵拦下:“这泼妇还拿国律说事,却不知道自己眼前站着什么人,车里又坐着什么人,我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可是悲慈真被他们带走了,谁来救她呢?”
“我有急事,我来救她。”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低沉冷淡。
她们身后的马车窗帘轻晃,穿一身暗紫色长袍、戴一顶远游冠的男人弓腰穿过辕门,不疾不徐地步下马凳。
他路过金婵和静慧两人,目光专注在悲慈身上,淡漠又冷清。
悲慈在一片混乱中定住脚跟,望他也出了神。
这张剑眉星目的面庞丰神俊朗,还透着一点生人勿近的高傲,明明头一次见到,却莫名熟悉微妙。
“公子你是……”
“裘凌锦。”
他薄唇微启,四平八稳地走到悲慈面前,目光在她面上仔细扫过:“你前几日到衙门报过案?”
“你怎么知道?”
“还典当过一串佛珠?”
“对!”
这个男人看起来气势凛然正义,对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又了如指掌。
悲慈眼中闪起期待,讶异他的神通:“锦公子你是菩萨派来救我的吗?”
裘凌锦游移开在她面上的视线,不屑一顾:“我不救你,我有事找你,你现在必须有空!”
他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锃亮的佩剑,剑刃直指两个衙役的喉咙,等他们松开手往后退步,便示意悲慈跟上自己。
媒人两眼一瞪,跑上去揪住悲慈的手臂和背衣的袖子,使劲往回拉扯:“你耍了我还想跑,没门!”
“我没耍你,这件事我会亲自和五公子解释!”
悲慈慌乱间另一只手本能抓到裘凌锦臂上的衣袖,随着媒人使出浑身力气,她也愈发揪紧他的衣服。
忽然撕拉一声,她和媒人一起跌到地上,手里紧紧揪着一块拉扯下来的布料。
裘凌锦抬手看一眼被撕裂的衣袖,纹绫长袍就这么破了一个大口子,变得凄凄惨惨状。
他长到十八岁,何时受过这种对待,手里的佩剑当即转了剑锋,抵到媒人的额头上:“我要人你阻挠,现在又毁我锦服,我看你是活腻了!拿命来!”
悲慈倒吸一口凉气,剑锋无眼又犀利,这媒人即将没救了。
她张开双臂扑到媒人面前,肩膀上当即劈开一阵刺痛,用手掌轻易抹了一把温温热热的黏腻鲜血下来。
媒人震惊的视线从悲慈手心挪到她脸上,四目相对片刻,当即两眼翻白,噗得晕倒在地。
“佛门之地,不可杀生……”
悲慈两片逐渐失血的唇念叨完,也两眼一黑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