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和刘心雨反应还算快,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张平寇蹲在车后面,透过车窗观察动向。通往楼上的道路已经被车辆堵死,一只丧尸从车顶“叮呤咣啷”地滚了下来,原来他们先前听到的声响就是这只丧尸和车子的碰撞声。
丧尸“噗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它摇摇晃晃地爬起,似乎是有些不满地低声喊叫了几下,也不知是摔倒了还是受欺负了。在它的身后,几只丧尸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它们汇聚在一起,彼此张着嘴冲对方胡乱嚎叫了几声,又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很快便走远了。
这倒是提醒了林牧。他们来的一路上都太安静了,便下意识地以为丧尸们早就离开此地,去追逐当时四处逃散的人群。可看得见的危险不叫危险,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致命的,这大型商场一到节假日便会涌入上万人,就算是工作日也有几千人的流量,在这种骚乱的环境下,不可能说大部分人都能逃出来。刘心雨曾经亲眼见过,从被咬到尸变,最快的时间不超过十秒钟,在这种恐怖的感染速度下,这座商场简直就成为了丧尸们狂欢的自助食堂。
如此想着,林牧顿觉汗毛倒竖,仿佛听见了静悄悄的商场里丧尸们纷乱无章的脚步声,仿佛看见了它们正咧着嘴站在走廊中央,只等着林牧推门而入,它们好一拥而上,将他残忍分食。他扭过头想和刘心雨说些什么,一转头却看到有几十双手从刘心雨背后伸向她,那些手的皮肤苍白干枯,宛如腐朽的树枝。
林牧瞳孔一阵收缩,他张大了嘴想要提醒,可是却喊不出声音。像是有面透明的墙阻挡了他的步伐,他只能疯狂地敲击着、拍打着,却无法跨过那限制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刘心雨被那些干枯的手覆住面庞、握住手臂、抓住双腿……
然后被活活撕成碎片。
“林牧!”
林牧猛然回过神,发现张平寇和刘心雨正诧异地看着自己。不等他们先说话,林牧一把捧住刘心雨的脸,上上下下瞧个不停。刘心雨被他吓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直到林牧问出“你没事吧”她才拍掉他的手,反过来捧住他的脸。
“喂,我说林牧,你最近怎么回事?你是出现幻觉了吗?刚刚突然叫了一声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叫你好几遍也没反应。”刘心雨盯着他的眼睛,“我和张爷爷就在这里啊,你好像看不见一样,一直到处乱摸……你眼睛怎么这么多血丝?”
听她这么一说,林牧才感觉自己眼睛烫得厉害。他用力揉了揉,把清晰的视野揉得一片模糊,然后再等视力慢慢恢复。确实如刘心雨所言,这些日子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要不就是各种各样的噩梦,要不就是大白天的出现幻觉。是生存的压力太大所导致的吗,还是说他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丧尸病毒?那为何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刘心雨他们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呼,我没事。刚刚不知道怎么了,有点……”
林牧还想狡辩,但在刘心雨视线逼问下,他只得如实说道:“好吧我承认,刚刚是看到幻觉了。”
“看到什么了?”
林牧不想说,但刘心雨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低垂下眼睛,说:“看到你被丧尸吃了。”
短暂沉默了几秒钟后,刘心雨伸手摸了摸林牧缠绕着绷带的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这个距离,脸与脸有些太靠近了,林牧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面孔在刘心雨眼中的倒影。他从未与人这么靠近过,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感受温度,但他还是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刘心雨的眼睛。
“是有点发热,但是没到发烧的程度啊?”刘心雨嘟囔着,抬起了头,看到了林牧闪躲的眼神。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有些太久了,林牧装作脸颊痒,伸出手挠了挠。刘心雨看出了他的尴尬,识相地收回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应该是压力太大了。没关系哦牧牧,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不怕不怕。”
刘心雨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这样跟林牧说话。被当做小孩一样对待,林牧也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行了别闹了。我去看看楼上还有没有丧尸,你和张老先生在这里等我。”
不等刘心雨说话,林牧转身就朝着楼上走去。刘心雨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车辆中穿梭,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愣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她好像知道林牧出现幻觉的原因了。仔细一想,和林牧遇见以后,他经受了多少压力啊。一开始是为了换取食物,他抱着水壶下楼却不小心引到丧尸,冒着生命危险从五楼跳到四楼;然后是上天台接水,他疯狂地蹬踹着那扇门,想要博出一线生机;接着是决定带她和张平寇离开统建楼,去追寻更大的生存机会;为了得到那把手枪,他还主动去跟丧尸搏斗,拿到的枪却留给他们用来防身。大部分的行动都是林牧策划的,所以他的担子会更重,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他们三个人的性命。包括在那个城中村里也是,他明明可以抛下自己和张平寇逃跑的,但他却一人吸引了那么多丧尸,走之前还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刘心雨想起了她的姑姑,想起姑姑躺在床上流着眼泪给她道歉,问自己是不是她的累赘。她很感谢姑姑对她的照顾,心里却又有些厌恶这躺在床上难以行动的、不复往日光鲜亮丽的女人,可她最终只是握住姑姑的手,笑着说“姑姑不要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然而现在,她却反倒成了林牧的累赘了吗?这一路上,她似乎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