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问泽国是否粮食紧缺，我还觉得诧异。不过后面细细想来，的确有许多地方不对劲。”林安立皱眉，“单说淼都，这城中商业愈加发达，但米价却是始终居高不下。”

“实不相瞒，”江少云坐直身，“我曾无意间听到泽君与户部尚书的对话，似乎在商议向庄国买进粮食之事。如果泽国当真遭了饥荒，泽君为何不与众大臣共同商讨对策呢？”

“近来炎国与泽国气氛愈发剑拔弩张，炎国探子都潜进淼都了。若战事一起，传出粮草供给不足，国内饥荒的消息，恐怕会动摇军心，炎国也会愈加猖狂。”林安立皱着眉道。

“炎国探子？什么时候的事？”江少云闻言惊道。

“那日我......”林安立扫了一眼郑淮，补上一句，“与郑公子，在淼都遇到四个举止怪异的人。我与他们发生了冲突，他们明明怒不可遏，且身负不错的内力，却刻意隐瞒灵力门道，只动拳脚。想来，极有可能是炎国派来的探子。”

江少云看向郑淮，郑淮点头。

“可是......可是百姓们怎么办呢？”江少云喃喃，“为了不让饥荒的消息流出去，陛下定然也不会下令放粮施粥。长途运输买进的米，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吃得起的......”

“那为什么会饥荒呢？”林安立不解，“我国有淼泉灌溉，浸润沿途的土壤，向来是土地肥沃，年年丰收。难不成是夏季未至，淼泉泉水较少，不能为土地提供充足的水源和养分吗？”

“若农民因土地干旱贫瘠而颗粒无收，只能靠存粮度日，自然交不上粮税，而泽君命人向庄国购进粮食，也说明泽君知晓此事。此时又是随时会开战的关口，不公开商议，恐怕是有意隐瞒。”郑淮看向江少云。

“可是国无民，何以立？”江少云有些激动，“若只盯着不知何时爆发的战争，一面派人去寻找灵珠，一面刻意压下缺水导致饥荒的事实，将眼前百姓的苦厄视为不见......那我大泽就完了！”

“灵珠？你们此行去三清池，是为了寻找水族失落的灵珠吗？”林安立瞳孔微微一颤，“你们知道灵珠的下落了吗？”

“既然话说开了，在下便不再藏着掖着。”江少云郑重抱拳，向林安立和郑淮行礼，“林公子是忠勇将军之子，自然不会弃大泽安危于不顾；郑公子助我大泽寻找灵珠，是为了促成芃国与泽国的联盟。我知二位皆是忠义之士，也定然不愿看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既然现在找到水族灵珠助大泽威慑炎国，促成芃、泽两国的结盟是我们两个国家唯一的出路，我们何不联手，粉碎炎国的阴谋呢？”

“可是灵珠上，央族设下的灵力封印未破，我族无法感应其方位。泽君已经派人找了那么久，又广布告示，都没有回音。仅凭我们几个，如何能找到灵珠？”林安立忧心忡忡地说。

郑淮眸光微动，火焰的倒影被垂下的睫毛掩住，开口却是语气笃定：“灵珠，就在三清池内。”

“你又如何得知？”

“我身为木族人，即使水族灵珠灵力被封，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央族的巩固和维护，那封印想来也有所松动了，因此我可以感应到一丝微弱的引力。”郑淮看向江少云。

“何况，方才经过向江公子的求证，我现在更能肯定，灵珠正在三清池内。”

林安立和江少云对视一眼。

“我曾在古籍中看过，上古五族初分，各自踞地而立。而水族，因为一灵泉可滋养族人心神血脉，居于东南。又因灵泉之源，始于一山巅灵池，便视其为万物之源，设为水族圣地——也就是三清池了。”

郑淮话音一顿，顺手拾起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淼泉自云台山顶的三清池流出，起先为地表溪流，可是流经至下半山腰——乃至山脚大部的鬼林时，受到下半部沼泽的影响与调节，转为地下水，再一路向东入海，灌溉沿途土地。”

“这些我们都知道，水族之人，自小便要学习三清池与淼泉的历史。可是这与灵珠有何关系？”林安立不解。

“那么，这饥荒又是如何形成的呢？换句话说，如果淼泉一直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泽国的土地，那为何农民们的土地种不出庄稼了呢？”

“你的意思是，淼泉出现问题了？”江少云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准确的说，是因为三清池出问题了，从而影响到了淼泉。”郑淮捻着手里的树枝，“我怀疑，现在淼泉已经近乎干涸了。”

“灵珠在三清池内影响了淼泉，导致淼泉干涸......等等，可灵珠不是我族圣物吗？且封印未除无人操控，怎么会影响外界呢？”林安立拍拍脑袋。

“你们看，”郑淮用树枝指着方才画的图中，三清池与淼泉的交界处，“三清池底部是一个巨大的涌泉，泉水又沿着某处流下山，形成淼泉。灵珠上有封印结界，许是随着水的流动，慢慢推动灵珠将淼泉与三清池的连接处堵塞了。”

“当年灵珠四散，天下大乱。炎国山崩，庄国云坑，铄国裂谷，芃国草木荒颓，却唯独泽国无异象发生。当时还道上天眷顾我水族，原来这异象竟发生在三清池内！”林安立眼中满是愕然。

“灵珠封印既落，非比寻常。这么说，这异象发生之处，便是灵珠所在之地？”

“应当没错。”郑淮点头。

“如今寻找灵珠自然要紧，可是这村中无端消失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江少云握紧佩刀，“现在泽君态度不明，我不敢将此事上报。若泽君当真不管水族百姓的死活，这上百人的性命岂不是要断送在我手里？”

“事情尚未明朗，我们也不必做无端的猜测。”林安立拍拍江少云的手臂。

“眼下，无论泽君态度如何，找到灵珠震慑炎国都是泽国的当务之急。但村中之事，我们也不能不管。”郑淮沉吟片刻，随即说，“这样，江公子，你以泽君亲卫之名去信淼都府衙，要求他们派人秘密前来此处调查。我们在此休整一晚，明日继续上路，前往三清池。”

江少云点头：“也好。灵珠之事，耽误不得。我既为亲卫，无特殊任务不会出宫，想必以我的名义命令他们查案，他们也不会上报。至于结果如何，我让他们飞鸽传信于我，届时再斟酌处理。”

“时候不早了，”郑淮站起身拍拍手，又拍拍衣服，“大家先歇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林安立手袖一挥，灵力如水雾涌过，将火堆熄灭，三人便各自走向一角歇息。

走到林安乐身旁坐下，林安立侧头看向她。

小姑娘在梦中还微皱着眉，唇角抿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抬手帮妹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外衫，林安立抱着手往墙上一靠，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