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子还嫌弃她们上次的表现呢,说她和唐三木之间真的是一点默契都没有,还强调一定不能再用同样的方法了。她说生活老师可是精得很,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她还猜生活老师肯定早把她管辖内所有人的声音都摸清楚了。所以她借助言宝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应付生活老师,这个办法才是最稳妥的。
言宝决定坚持立场,不能助长严公子这种歪风邪气,不然她是会搭个梯子上天的。当然,最主要的是担心她的安全。这人有时候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如果真的放她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严公子看言宝无动于衷,就开始扮可怜。她用力地揉着根本没有泪迹的双眼,直揉得一双眼睛比兔子眼睛还红,就对着言宝猛眨:“你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如果你知道我的情况,是肯定会帮我的。”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严公子长叹一口气,开始声情并茂地说故事。严公子从小到大都跟着奶奶,一年到头跟严老头乔女士吃不到几顿饭。父母对她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年纪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要有美食、玩具和动画片就可以了。
她读四年级那年,有一次去同学家参加生日会。她看到同学的爸爸妈妈都围在他的身边,一边拍着手给他唱生日歌,一边用力地把他的脸亲到变形。她被这一幕给刺痛了,才知道原来生日是可以这样过的。不需要有多大的蛋糕、多贵重的礼物以及多隆重的场面,只要能够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就好。那天,她回来就对严老头和乔女士提了要求,希望他们能够一起陪她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他们当时答应得很痛快,还向她保证,以后她所有重要的日子都会陪她一起过。
可是她后来的生日,他们一次都没有一起出现过。每次不是严老头有事赶不回来,就是乔女士不能回来,或者是两个人都赶不回来。他们只会向她道歉,然后给她很多钱,叫她请玩得好的小伙伴陪她。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没有爸爸妈妈陪的孩子,所以她的生日一般都是和奶奶过的。
到了初中,严老头和乔女士似乎更忙了,有时两三个星期都见不到人,他们给她的钱也更多了。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者他们知道却从来都不肯放在心上。很长一段时间,严公子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在家里是多余,在学校里也是一样,所以她从来都不交朋友。她认为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就算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也可能是因为怜悯或表面功夫,又或者是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总之不会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用火爆的性子来伪装自己,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来惹她,她的秘密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初二的期中考试,严公子的数学没有及格,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还让她把试卷带回去给家长写评语和签名,并且还强调不许奶奶代笔。她想告诉老师,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除了奶奶就没有人给她的试卷写评语和签名了。但看到老师板着的脸,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严公子走到学校路口的那个拐角处,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流下来了。她干脆靠墙坐下,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呜地哭起来。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以前一样哭一哭就好了,明天的太阳仍旧会从东边升起,而她也依旧要来上学,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试卷没有评语和签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被老师骂一通就好了。老师骂着骂着,以后就不会再骂了,也不会再管她了。
严公子哭得很投入,把所有的声音都屏蔽了,直到有人踢了她一脚。这一脚让她秒变被扯了尾巴的小猫,挥着爪子就打了过去,直到手被对方抓住。一个清瘦的少年,斜挂着一个书包,大且空的书包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他冷清的眼光直射向她,一边嘴角向上挑起,冷哼:“没想到一向嚣张的人,竟然会坐在地上哭。”
严公子本来就因为被人撞见哭感到很不好意思,没想到他还说这样的话,立马就恼火了,对他吼了一句“要你管”,从地上爬起来就走。
少年跟着她走,还追问:“你怎么了?”
“要你管。”
“你怎么了?”
“要你管!”
“你怎么了?”
严公子快被他烦死了,拿出那张数学试卷甩给他:“别再问我怎么了。”
凶巴巴的,啧。少年嘀咕了一声,一边摇头打开试卷,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原来你比我还少考一分啊。”
严公子听了这话,心想不妙呀,看来这家伙是同校同级的了。她立马连试卷都不想要了,明天干脆对老师说试卷不见了。反正家长的评语和签名啥的,自己也弄不到,这倒是省事了。少年抖着试卷:“你就因为这个坐地上哭,连形象都不要了,至于吗?”
严公子很讨厌他斜着嘴巴说话的样子,但感觉自己不回他几句又落了下风。于是她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少年这下笑得更欢了:“至于吗?不就一个家长的评语和签名吗?”
严公子也觉得不至于。就是家长的评语和签名,若是放在其他同学身上,那还不是分分钟就搞定的事情。可同样的事情到她的身上却是那么难,她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严老头和乔女士了。
少年在路边的一张石凳前停步,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支笔,扭头问严公子:“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严公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赌气说出了严老头和乔女士的名字。她心里还想着,就算你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在试卷上给他们出一份签名通知书吗?反正试卷她是不想要了,那就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看到少年在试卷上角签下了严老头和乔女士的名字。他写完之后想了一下,又在两个名字前面加上了一些话,也就是这次孩子没有考好,已批评教育并引导,下次努力等等。
少年告诉她,老师只要看到试卷上面有签名就行了,他才不会去鉴定这个字到底是谁写的呢。严公子不相信他,在她眼里,老师们都是有火眼金睛的,什么事一到他们面前就会露出原型。她把假评语和假签名给老师,如果被老师发现了,后果一定很严重。
少年把胸口拍得“咚咚”响,说如果有事他就跟严公子姓。严公子可不敢让他跟她姓,在她认为自己姓严都已经是最可怜的人了,又何必再拖进来一个呢?她曾一度认为严氏前辈们肯定是得罪过老天爷,所以现在严氏后生者都要受苦还债。不过看到少年那认真的样子,她还是决定赌一把,反正也是没有退路的。她想哪怕被老师发现了,后果比她不交试卷也严重不了多少。
严公子把试卷交给老师的时候非常忐忑。她甚至还在想着,如果老师真的识别出来了,她该用什么说辞来为自己开脱呢?大不了就是被请家长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但老师并没有识别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仔细看。他只扫了一眼那些评语和签名,又千叮万嘱着严公子以后一定要努力,要听话,要向班上的优秀同学学习等等。
这个少年就是许志,是学校里被老师忽略被同学们嫌弃的对象。许志认为这有什么呢,他们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没有达到他们心目中所期望的样子。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要做的从来都是自己呀,也仅仅是做自己而已。那就没有必要去迎合别人的期望而去委屈自己了。严公子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从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