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克走在大理院内的林荫路上,回顾着刚才机要秘书——霍芬?里耶的话语。
“我不知道大人让你做些什么事”,就这一句,信息量就不小。
作为跟随老师多年,并被给予充分信任的机要秘书,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明这件事,要么是老师的私人事务,要么需要掩人耳目。
并且霍芬对此直言不讳,也没有丝毫的不满情绪。
说明,这件事老师虽然没有向他明说,但也没有故意隐瞒。这是一件对霍芬而言,无关大局的事情。
可是,这算什么事。他最近只是在给老师准备马车,可以远行、装载大量辎重的那种。
“老师”这个称谓,是在五个多月前,自己在图书室看书时,自言自语的说“这个世界的神,似乎在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的胡话时,被他听到。
在各种训斥后,他居然让自己不要再称呼他“大人”,而是转为“老师”。
此后,只要有社会学相关的问题,都去直接询问。
“老师”这层关系才得以延续。
理论上,这种准备出行工具的琐事,只要交代给霍芬,经他传达下去,一天就能完成。
但老师没有,而是要求从院外调集,这花了近一周的时间。
“时间不多了”,这个显而易见。
看来时局如自己观察的那样,已经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又或者,老师的私人事务已经不能再等了?
霍芬的举动分明是在为撤离巴黎做着准备,但这些都应该没有向约瑟芬她们传递。
说起约瑟芬,相处的这段时间,俩姐妹完全没有普通市民的坚韧与质朴,没有底层人们的粗粝质感。
而是更注重生活品质和精神追求。
更像生活在巴黎运河右岸的那些勋贵子弟。
约瑟芬她天真、活泼跳跃。
尼基塔她慵懒、优雅精致。
作为大理院院长的女儿,她们的生活对于平民而言,是富足安定的。
但他们却并不生活在巴黎运河的右岸。那才是贵族、官僚的聚落。
一家人,做着与身份不符的事,还成为了发动反抗的组织高层。
反抗发生时,从尼基塔口中得知老师的身份后,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为自己与老师的紧密联系而产生了一丝后悔。
老师,他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阶级,并且可能带着俩个女儿离开繁华的巴黎,远走他乡。
不知道在夜深无人时,他是否有那么一丝后悔。
夏克心中幽暗的想着,一条条的小心思不受控制的在脑中打转。
所谓念头,就是思想的趋势,一旦开始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那辆重装马车,应该是为了逃亡做准备的吧,加装的构件是为了颠簸路面做的改装。
老师倒是深谙领导的处世哲学。
老师会带上自己吗?一家四口,亡命天涯?
他要是发出邀请,自己是否答应?
夏克轻轻敲打了一下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脑袋,强迫自己从这些没有意义的纷乱思绪中抽回。
在这纷乱的时局中,怎么保存自己才是首要。
走出樱花院,左转向前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水系与大理院外的运河相通。
5月末的巴黎,芦苇开始抽丝发芽。
春风轻拂,湖水泛起微微涟漪,轻轻地拍打着堤岸。
自己醒来快1年了。
醒来时,芦苇已经抽穗开花,自己被浸泡在逐渐转得寒凉的运河中,被河水冲刷沉浮。
夏克注视着人工湖里,正随风摇曳的芦苇抽条,当夜的寒凉感立即布满全身。
苏醒时,已是落日时分,风吹过芦苇荡,世界只有“莎莎”的声音。
甚至,当时的自己连世界这个概念都没有。
他是在一个记忆全无的状态下醒来的,浑身赤裸,没有一丝遮蔽之物。
你我,天地,生死这些基本的概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