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乔二已经跑远,法海步子一迈就想要跟过去,却被那周姓农人叫住:“这……这位先生。”
法海转过身对他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法海,周施主唤我法海便可。”
周姓农人摆摆手,道:“法……法海先生,咱们这村子里的都是些乡下人,弄不懂那些什么礼节,你也别叫我什么施主,咱们也听不明白。”
“我的名字叫周桥,你叫我周桥就行了。”
说到这里,周桥看着法海,道:“法海先生,你既然都已经进了咱们村子,那咱们就先聊一聊吧。”
法海此刻却摇摇头,道:“周施……周桥,这事不急。”
“你方才说乔二的妹妹生病,我倒是略微通晓一些医术,或许可以帮得上一些忙。”
周桥闻言顿时脸色大喜,连语气都变了:“你……您懂医术?您是大夫?这太好了!”
“咱们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庄稼汉,除了种田什么也不会,害了病就只能自己硬扛。现在居然来了个大夫,太好了!”
“乔二这小子,这次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
此时,周桥已全然将自己先前的怒气抛之脑后,满脸的喜笑颜开。
法海也不与他分辨什么,只是道:“还请带我去乔二家看看情况吧。”
周桥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脑袋,道:“对对!这才是要紧事,咱们赶紧去瞧瞧。”
说着,周桥朝山坡上一指:“乔二家就在上面,走,我带您过去。”
话音一落,周桥走在前面引路,法海跟在后面,往山坡上走去,一边走,周桥一边在对着法海讲起乔二的一些事:
“乔二这小子,生来就是个不安分的。十岁的时候,他爹妈就到年纪被血武卫给带走了,他不愿意给那些城里的人当牛马,就憋足了劲要跑。只不过那会子他家里有个个三四岁大的妹妹,这才忍住了。”
“一直到他十五岁那会儿,他妹妹也大了,被里正看上要送进城里。他给拦了下来,挨了里正一顿毒打,当天晚上,这小子就拿着石头砸死了那个里正,连夜带着他妹妹跑了,进了林子,硬是没死,带着他妹妹一起活下来了。”
“啧啧……这小子,别看面上老老实实,心里可是有股狠劲……”
法海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只偶尔点点头,让周桥知道他在听。
这山谷着实不大,村子那就更小了,法海和周桥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一幢土房子前面。
土房子外围的一片地方,还用一层细密的石子铺过,踩上去的触感还算平实,至少比山野间的泥泞野路好得多。
这房子的门敞开着,法海走进去,只见一张破木板床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躺在上面。
这小姑娘头发枯黄,面带病色,整个身上瘦得几乎没有肉,皮包骨头,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
此时季节正入初冬,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气温也渐渐冷了下来。
可屋里这小姑娘只穿着件单衣,而床上却连一床最薄的破被子也没有,只能在木板床上铺些晒干的树叶、谷草以及一堆晒干的泥土,以求取一点微薄的温暖。
乔二蹲在床前,一把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婉儿,婉儿,你快醒醒啊!哥回来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从怀里掏出藏着的半个大饼,往那个名叫婉儿的小姑娘嘴里塞去。
可小姑娘根本装不开嘴,乔二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
乔二心急如焚,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继续呼唤。
任凭他怎么喊,这小姑娘也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鼻间还有一点微微的气息,几乎与死人无异了。
乔二红了眼睛,痛哭流涕,抓住刚刚走进屋子的周桥,连连问道:“周叔,婉儿这是怎么回事?我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周桥叹息一声,道:“这天气你也知道,一天比一天冷,婉儿年纪小,平日又吃不饱饭,身子骨本来就弱。你这家里又连床被子都没有,婉儿只怕是受了风寒。”
“风寒?那该怎么办?”
乔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却又毫无办法。
但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法海,顿时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抓住法海的衣襟,连连哀求:“法海先生,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求您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吧!只要您能救她,我愿意拿命来偿还。”
法海一挥手,无形之力将乔二托起来,同时,他温言道:“乔二,你不必如此,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先让开,让我看看你妹妹的情况。”
乔二赶紧站到一边,法海走上近前一看,顿时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了?法海先生,我妹妹怎么样?”乔二一脸紧张的盯着法海问道。
法海虽然眉头紧蹙,但却没有摇头,只是叹息一声,道:“病因就和周施主先前说的一样,是因为身体虚弱,且无物御寒导致风寒入体,又一直没有药物控制,所以才病得这么重。其实,只要有药材,往后注意一下御寒保暖,也是好治的。”
周桥叹息一声,道:“治风寒的偏方,我倒是也知道几个。只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咱们这山谷里,哪有什么药材?”
听见法海的话,乔二仿佛见到曙光一般,他反应过来:“对,保暖!棉衣,我有棉衣!”
说着,他赶紧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型号大得出奇的棉衣,把床上的树叶泥土扫到地上,然后将棉衣盖在小姑娘的身上。
然后,他放下背后包裹,手脚麻利地掀开,翻找起来,嘴里不自觉地念叨:“药……药……”
可包裹里最多的就是各种食物,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衣物,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法海甚至在包裹里看到一把短刀。
终于,乔二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他如获至宝地举起来:“药!药!我找到了!”
但他虽然激动,但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赶紧将药瓶递给了法海,焦急地催促道:“法海先生,您快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药,这药对不对?!”
法海接过小瓷瓶,扒开塞口,凑到鼻间轻轻一闻,然后便皱起了眉头,道:“皆是药性燥烈的大补之药,不是治病的药,应是强健体魄、锤炼气血的药物。”
乔二闻言先是失落,随后又仿佛燃起了希望,道:“强健体魄,周叔不是说婉儿就是身体太弱了,才感染风寒的吗?”
“是不是把这个药给婉儿吃了,婉儿的身体就会强壮,就不怕风寒了!”
乔二越说眼睛越亮,最后已经直接伸手要拿回药瓶,给乔婉儿喂药了。
法海抬手阻止了他,道:“药物之理并非如此,此药性烈,有补益之功,但所谓虚不受补,这药性质过于暴烈,反而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服用此药,倒是承受得住,同时可以借此药力锤炼体魄,但你妹妹本就虚弱,再吃这药,药力反而冲击她的身体,到时候风邪与药力同时发作,你妹妹必死无疑。”
乔二闻言一脸绝望,跌坐在地上,神色哀戚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婉儿去死?”
周桥叹息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法海则是看了眼床上烧得浑身发烫,身体微微抽搐的小姑娘,叹息一声:“贫僧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乔二的眼中重新点亮了希望之光:“先生,您有办法救我妹妹?!”
话落,他还没等法海回答,就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道:“法海先生,只要您能救我妹妹,今后我乔二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无论您要我做什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一句话,乔二觉无任何怨言!”
法海一抬手,法力已将乔二托起,他说:“乔二,你不必如此。即便是与我素不相识之人,我只要见到,也不会袖手旁观,何况你与我也算有引路解惑之恩,就更不必了。”
“好了,别多说了。乔二,去取一碗水来给我。”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的周桥闻言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法海,心中不免生出些怀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