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样不安的水面是不会有倒影的,怎么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僵直,每个关节都被一片雪花卡着,他睁着眼睛,注视我,我不认得他,那?我刚才怎么会自认为他是我的倒影?
他不是我?那……我赶忙起身向周围寻觅,什么都没有啊。那那个倒影是不是掉在水里的人?他在向我求救?可那样湍急的河流怎么可能那么清晰的看到水下的人,他的衣裳都不随水流动一下…
我又向河里探过身子,那个倒影竟然消失了…
幻觉吗?
蓝准曾告诉我,幻觉是脑海里宛如星斗的想法,偶然碰撞出的具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个僵直的人的确有可能是想法偶然拼凑的,可能是我等不来羽珀,太慌张了。
“在看什么?”
我等了很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他正停在我身侧,看上去很疲惫。
“对不起,来晚了。”他无奈的笑笑说,“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幻觉,不过没看清楚。”
他笑笑,胳膊搭着我,将我往回带。
在他胳膊搭上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他手中撒下一把黄沙,黄沙飞舞,月出当空,我与他的影子一同被映照在地上。
“我有点累,你背着我吧?”他笑着问我,我看着他累的眼皮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我拉过他的胳膊,把他背在背上,虽然我没有他高,但我尽力的让他在我背上舒服的待着。
今天的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穿的衣裳是捡来的,花里胡哨,红色的上衣,褐色的麻绳缠着袖口,还有被烧出几个破洞的下裳。他枯草似的头发时不时会飞到我脸上。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好像很紧张…路过水洼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倒影,他在紧张的张望着什么…
这时,耳边又响起闷雷似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周围树影晃动,月光皎洁,可在一声一声的雷声里,那些景物模糊成奇怪的颜色,如热油一般从半空融化…
“一颗星,你怎么了?”
羽珀突然唤我,这时我才猛然发现,我的双脚陷入泥里了。
他从我背上跳下来,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提上来。
“你在想什么?陷泥里都不知道。”
“我刚才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嗯。”他不以为然的说,“沉鸢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
“刚才我感觉…”我话没说完,一声霹雳划破天空,乌云压顶,狂风骤作,暴雨如石,羽珀赶紧拉着我向附近的村子跑。月光会从乌云的缝隙里照下来,皎洁的光照着斜穿在大地上的雨丝,此刻,云与地之间,如银光美妙的镜中世界。我好像在银镜雨丝中看到了那个倒影,那个僵直的所有关节都被雪花钉卡住的人。
羽珀把我带到石屋避雨,水流从脚下湍急而过,乌云很厚,而云之上,是月光无暇,晴空万里。
“雨是针对我们下的。”我望着急雨说。
羽珀抖了抖身上的水说:“沉鸢经常这样,天气多变。”
“正值春日,哪来的狂风骤雨?”
“你以为现在还是史书里的四季吗?”羽珀笑笑说,“现在下雨,没准一会儿就会结冰。不过,沉鸢的粮食倒是常应四季,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即便现在结冰,地里的种子还是会发芽的。”
“为什么?”
他低头笑笑,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若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天有好生之德,不愿沉鸢百姓饿死吧。”
“哦。”
雨停了,他带着我踩着水去了他的住处。
一个藏在半山腰的被松柏包围的石屋,沉沉墨绿,冷冷山石,单调乏味。
他一进屋子,就用木瓢舀起他屋子里的积水泼去外面。
“不遮风不挡雨的屋子,也没有床,你干嘛还住这?”我很不理解。
他却淡然:“这里视野好啊,能看见整个沉鸢。”
我回头向远处望了望,鸟群过眼,迷雾重重,山下流水击石,声音巨大,浩荡回响,听的人心不停突突直跳。
这里明明看不远。
他一瓢水一瓢水的泼出来,不知眼花还是怎的,我怎么看这水在慢慢变黑啊…
“羽珀,你屋里到底有什么啊,这么脏?”我向屋里探过去问他。
“有灰尘是常事,自然之物,哪里脏了。”他不以为然的继续舀水,突然他停手盯着瓢里的水看,而后愣了愣,开始四下察看,突然他把瓢一扔,急切的向屋子深处跑过去。
出事了…我心里一顿,见他那样急切,应是很严重的事。我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