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爬起来伸手靠近她,羽丝把我的手指割破了。
“别想跑。首领说了,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跑。”
“为什么?”
女孩皱着眉头很是生气:“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你杀人了!杀了四个!有一个女人她差点把你打死,你对她动手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其他三个呢?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把他们打死了,打成了像沙子一样的渣渣!这三个人中,其中一个是疯娘娘,她招你惹你了?她虽然有点疯,但对我们都很好!”她气愤的抓起一把泥土扔向我。
我擦去脸上的泥土,头疼如裂,我怎么不记得我杀人了?我还杀了疯娘娘?我是讨厌她,但绝不至于要杀她。
“你等着吧!首领正在与百姓们商量呢,看看大家想怎么处决你!”
心里又开始了无休止的恐惧,我蜷起身子,认为这是最安全的身姿。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杀人了呢。我向刚才梦里那棵大树看去,羽珀并没有躲在那。
梦不是现实。我怎么忘了。
“装,接着装!任你装的再可怜也不可能饶过你!那可是疯娘娘,对沉鸢百姓最好的人!即便要你的命,都不足以弥补我们失去疯娘娘的伤痛!”
她愤怒的盯着我,恨不得吃掉我。可她有理智,她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对我动手。
一团沙随风来了,他穿过羽丝笼子,停在我面前,化成了羽珀的模样。
“首领小心,别让他伤着你。”女孩着急的叮嘱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坐好,知晓自己犯了错,面对刚刚拜师的羽珀也只能沉默寡言。
他在我面前撒了一把金黄色的细沙,他温和的问我:“你认为你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摇摇头。
他笑着把两根羽丝放在沙子上,又拿起一片蒲扇似的落叶,撕出一双像柳叶一样的形状,又撕水滴,梭子的形状,他把它们摆在沙子上,摆出一张人脸,又在人脸下画上脖子,肩膀,躯体…他问我:“这样的样子,你喜欢吗?”
我摇摇头。
“不喜欢?”
我沉了口气说:“不知道。”
他抬手,一股旋风把沙子受进他的掌心:“我知道了。”
“我真的,杀人了吗?”我盯着羽珀问。
羽珀掸了掸手臂上的灰,温和说道:“是啊。杀了四个人。罪无可恕。”
“哼!你就跟以前来沉鸢的那个人一样,分明就是来抢夺和破坏的!首领,你早就该把他踢出去!”女孩跳着脚愤怒着。
羽珀站起来,我们之间慢慢出现一条沙子做的锁链,沉重如山,他牵着我,我艰难的站起来,脑袋空空的。
“呸!坏人!我去刑场等着你!”女孩怒骂着,骑着她的马穿过白树林,一溜烟跑了。
羽珀见我走的艰难,就背起我,摇摇晃晃的走,我们踩碎白色的落叶,清脆的声音像被捏碎的心绪,一步步都踩向虚无。
“沉鸢有沉鸢的法则。你必须要承担责任。”
“嗯。我……我是要死了吗?”
他没有说话,呼吸沉重了些。
我看见不远处有很多风筝在飞,日光正好。
他越走越慢,我们还是来到了这个有很多风筝的地方。这里有块大石头,写着风筝洲。
这里风筝满天,缤纷怪异,有人有兽的形状,还有模糊一团随意形状的,最多的是不像人也不像兽的形状,我听见了地上一簇一簇做风筝的人说,那是妖的形象。在大地很久之前,人类还没被逼到修炼灵气的时候,最先修炼灵气的那批兽。他们把过往的生命都做成风筝飞在天上,又留着线把它们栓在地上。
我们到来,风筝洲突然升起一只雪白的风筝,它载着我入云霄,我看见了那些缤纷的风筝们,原来它们不是在飞翔,而是在挣扎,逆着风,咬着线,人们还在笑着。
烈日灼目,所有匠人都仰头盯着我。
羽珀笑着跟我说:“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但有人在和你共用身体,他必须接受惩罚。一会儿行刑后,你若知道你是谁,记得,顺着风跑,一直跑,到风停的地方歇脚,我会去找你。”
“我…我是谁?”风灌过耳朵,仿佛聋了一般,“我不是子商,也不是子护!”
“一颗星。”
他呼唤新为我取的名字,而我并未觉得心安…
他轻盈的飞离这只雪白的纸鸢,风筝洲所有的纸鸢都向我飞来,它们的线以我为中心拧在一起,将我在风中绞杀。
血红的纸鸢缓缓落下,纸鸢们都井然有序各归其位,黑红的风筝线在大地与风筝之间随风颤抖。一只又丑又小的纸鸢从地上颤颤巍巍的飞起来。
我顺着风跑,一直跑,风叮铃铃的响,好像我坠入一个风卷起的深井,井口有一只光亮的眼,它凝视我,好像要我把碎成尘土,再把尘土掰开,找寻他想要的东西。叮铃铃,叮铃铃,直到风撞断崖才停下,我被丢在湿滑的巨石上,
身前高高的断崖,瀑布如帘,与崖下大河相汇,气势磅礴,击水化云,裂水碎冰,满目飞霰。
我躲在石头上,等在大河边,等羽珀来找我。叮铃铃响的风突然停下了,耳边平静,竟有些空落落的。
天都黑了,羽珀还没来。
我趴在石头上,脑袋向大河里探,急流激荡起浪花扑在脸上,一瞬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