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雪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任由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身上。
头上的孝帽、身上的孝袍和白雪融为一体,辨不清是雪的本色,还是孝服原有的底色。
长到十三岁的林如雪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她抬头仰望铅灰色的天空,大片的雪花被寒风吹的漫天飞舞,落在林如雪的仰起的脸上瞬间化为冰水。
“这是老天也在为爸爸的去世感到悲伤吗?”她喃喃地说道。
此时林如雪婴儿肥的圆脸冻得通红,哭过的双眼又红又肿,看着大姐二姐在院中忙碌着收拾吊唁人留下的一片狼藉和泥泞,问:
“今天还要不要回去?”
大姐林如烟抬头看看天色,说:“明天大家都要上学,天黑之前尽量赶回去。你先去给妈熬点粥,让她恢复点体力,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要不,这一路怎么带她走。”
林如雪走进里屋,陪同母亲的几个大妈婶子已经各自回家。许是屋内太冷,终是坚持不住。屋内没有生火比外面还要阴冷些。
母亲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面向墙默默流泪。旁边坐着八岁的林如夕,身上也裹着被子,手里握着变形金刚,盯着某处发呆。
母亲的泪水到底有多少,三天来一直不停的流。林如雪上前放低声音说:
“妈,你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大姐说咱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还要吃中午的鸡腿。”林如夕抬眼对三姐说。
“吃你个头!下来收拾东西,一会儿该走了。”
“妈妈,三姐又凶我。”林如夕瘪着嘴对母亲说。
母亲刘淑琴没有动,也没出声,沉浸在巨大悲痛中她似乎要和这个世界隔绝,不想外界有任何关联。
出殡回来后的流水席,一桌桌风卷云涌,残羹冷炙也被乡邻打包带走,还想要吃鸡腿,鸡骨头也没剩下。就该抓把鸡毛堵住林如夕那张馋嘴。
林如雪瞪了如夕一眼,回身到外屋给母亲做吃的。
林如烟和林如晨拍打完身上的落雪走进屋门,看到林如雪端着一碗方便面往里屋送。
“快,抗饿,主要是热乎乎的。”林如雪面对着两个姐姐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吃这个怕不好消化”二姐如晨说。
“我煮的时间长,很软和的。”林如雪说着进入里屋,呼唤母亲起床吃饭,让弟弟起来搭把手。
姐们两个走进里屋,四个人哄着母亲胡乱塞了几口。
林如烟、林如晨着手收拾准备回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等着母亲缓一缓,就带她离开老屋。
“姐,是不是以后就没有接班这一说了?”如晨问。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如烟看着门外的大雪,想着一家人无论如何都要冒雪赶回县城的家。
“爸单位的领导离开的时候,二伯和二娘拉着人家的车门不让走,说小夕才八岁人还小,要接班也是他家的儿子接,他家老二满十八岁了,高中毕业——哼,明明连职高都没念完,还瞎说是高中毕业,不要脸。”最后一句,如晨小声嘀咕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大姐询问道。
“就是我和芬姐去借秀芝婶家的凳子的时候,还没拐到秀芝婶家,就看到二伯和二娘紧跟在给咱爸吊唁的领导后面,不停央求人家,说他家二儿子林艳军是咱爸的亲侄子,现在咱爸没了,只有他符合接替咱爸班的条件。拉着人家车门,非得让人家当下同意不可,那样子好像人家不同意,就不让人家走似的。”
如烟冷哼了一声的说:“真是又蠢又无知,不但丢了咱爸的脸,连咱爷的脸也丢尽了。别说现在没有接班这一说了,就是有也轮不到他一个侄子去。当咱家没人呀。”
“对呀,那个领导也这样对他俩说,现在早就废除子女接班制度,真想进他们单位,就时时关注他们单位的招聘信息,符合招聘条件就报名参加考试,根据考试成绩择优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