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差点就要上手拧路云和的耳朵,她一脸愠怒,俯身附到路云和面前,两人险些鼻尖碰鼻尖。展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这些年没人提桓王是没人记得了吗?!显王旧案说穿了终究只是个案子,显王到底也只是想要陛下死而不是……。”
展眉深吸了一口气,“但桓王……那可是——那可是桓王啊!”
路云和定定看着她,眼神坦然,“我知道,但是展伯父的冤屈也迟早要洗刷,不如——”
“不行!”展眉这下站直身子,提升了音量。
路云和依旧还是那副死样子,看得展眉气急败坏,在房间里踱步。
“祖宗!你这条小命到底还要不要了?我本以为你这些年处处张扬狂悖不羁是做戏给众人看的,没想到……”展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路云和点头,“当然,陛下这样的脾性,如果我还稳重谦和,不是找死吗?不过我本性也确实如此,谁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做戏?”
展眉见她如此坦然大方,已经气得有些想笑。但见路云和神色不变,展眉熟知路云和秉性,知道她下定了决心,便再不能改。
路云和就那么看着展眉焦急地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又不是傻子。”
展眉一听她说话就又来气了,“傻子?你可不傻,我看你就是个疯子!”
路云和不为自己辩解,表情还是那么自然且坦荡,甚至还带着几分无辜。
好容易等到展眉落座,路云和给她倒了杯茶,看她喝了茶顺气之后才说道,“你刚说的对,咱们目前手上的筹码不够,人也不够。”
“论军功,这条路自然是走不通了。先帝还在位时,便有崇文抑武的倾向,魏国公莫老元帅一代开国功勋,都审时度势地交了兵符。军功太多,反而会显眼生事。更何况眼下四境根本就无仗可打。”
“论地位,母亲和爹爹也去世多年,往年那些人情,也都慢慢淡了。”说到这,路云和想起何昀说的话,苦笑了一下。
“你在京中这几年,搜集各方消息,少不了有人暗中相助吧?”
展眉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路云和继续说,“这些人在暗处,本可以就此隐匿,再不理前尘往事,但为什么偏偏还要多此一举呢?”
展眉咬了咬下唇,神情严肃。
“他们相助你我,难道还能是因为他们古道热肠吗?当然是为了爹爹,还有展伯父,甚至显王。”
路云和吸了口气平复心情,“那么这一切的根源,都系于桓王。”
展眉仍是摇头,“可这仍是一块陈年暗疮,你稍微一戳,就不知要揭开多少血泪龃龉。”
路云和握住了展眉的手,声音渐渐变低了,“眉儿,那天早上看到那支银簪之后,我真的很想母亲。”
展眉回握住路云和的手,顿时有些心痛。
“眉儿,看到那支簪子,我发觉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她了。我记得夏天她喜欢抱着我在树下乘凉哄我睡觉,太阳光透过树缝照在她的银簪上,晃得我看不清她的脸。”
路云和低着头,展眉看不清她的表情,手上有一些冰凉的水迹。展眉不由得心中恍惚,心凉,泪自然也是凉的。只有血才温热。
展眉紧紧握住路云和的手,她下定了决心,道:“是。无论是路帅还是显王,最终的因由都还要落到桓王头上。那些助我的人,也都是为了桓王。”
展眉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他们在暗处藏着,就像鱼儿在水里,也是时候该投一颗鱼饵了。”
“只可惜那对母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要以身作饵了。”展眉低叹一声。
路云和迟疑,皱眉道,“我觉得说不定真的就是桓王妃和遗腹子,我隐约记得父亲提过当时桓王妃是有身孕的。”
展眉想了想,“应该不是吧,当时金陵城大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个孕妇怎么逃得过?”
路云和抬眼看展眉,“万一呢?程霖说那个孩子今年十九……年岁上也差不多对得上。”
展眉仍是摇头,“万一不是呢?”
路云和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管不了那么多了,左不过两个人罢了,我现在还是护得住的。”
展眉没有再说话了,这一夜还未过去,她便觉得有些太长了,叫她身心都有些累。
那夜路云和策马不慎撞人过失致死的案子,京兆府尹孟嘉会在收到路云和的手书之后火速结案了。路云和按律本该受杖刑,也一并罚了钱了事。
孟大人专程上门来向路云和道谢,言谈之间并无意探听背后事主是谁,也不打算以此事为把柄,只求一个自保。路云和由此对这位孟大人有了些好感,便与他多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