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和快速地扫了几眼,“太子和英王之间算是撕破脸了。”
展眉点点头,“三个月前个月上朝的时候,他们为了西南盐税争吵不休,一直吵到陛下大发雷霆才肯罢休。”
路云和视线仍不离手上的字迹,冷哼了一声,“陛下这次中风怕也是被气的吧。”
展眉,“事发突然,宫里的人口风忽然变紧了,谁也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大臣们也都人人自危。陛下这一病,天是彻底变了。”
路云和压低声音,“如今朝廷上下党争成风,人人只知道打击异己朋比为奸,何尝不是搬弄权术之后自食其果。”
路云和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陛下病情如何?谁在跟前照料?”
展眉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灰,星点火红明明灭灭。
“陛下的病算是稳定下来了,是兰妃娘娘在照顾。”香炉里的灰爆出一个火星,展眉接着说,“陛下春秋鼎盛正值壮年,偶有小恙,伤不到根基。”
路云和点点头,“兰妃娘娘照顾陛下自然稳妥,她是个细致的人,前些年我在皇祖母身边待着,也是兰妃娘娘照顾我最多……皇后娘娘和锦贵妃那边呢?”
展眉沉吟片刻,“她们二人你也知道的,在宫中就早已多年不和了,但都少不了要给兰妃娘娘一些颜面,所以目前也还算相安无事。”
路云和看完手中纸张,丢回到案几上,慢慢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天亮了。”展眉只看得见她颀长挺拔的背影,窥不见神色。
展眉问道,“你这次这么突然回金陵城,该怎么解释?”
路云和漫不经心地摸索着身上的一块玉佩,浑不在意,“快到夏天了,想吃京中的时令樱桃,就跑回来了。”
展眉摇摇头,“不行,陛下心思深沉自不必猜,众人面前,你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毕竟……”
路云和放下手中玉佩,但仍然没有回头。
展眉不等她回答,继续说,“云和,你我之间,我也不必兜圈子。我总觉得你如今的处境就好似高空走索,一不小心就……”展眉咬咬牙狠心道,“路帅和宁阳长公主若还在世,自然能护你周全。但人走茶凉,当年的几分情谊,到如今也快消磨尽了,更何况陛下性情难以捉摸。现下这般情势,你若留在西北中,有王将军在,再不济也能安全无虞。你回到这龙潭虎穴来,我实在是担心。”言语间,已有了些哽咽之声。
路云和搓着玉佩的手暴起青筋,人站着不动,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不知过了多久,便见她蓦地卸了力气,转过身来背靠着墙,晨光照进窗里,照亮了她的半边脸,表情晦暗不清。
“理由不难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知道京中消息,必然是借了陛下弗届司密使的东风。更何况陛下病发并非秘密,过不了几日各州的人也该到了。”
路云和低声说,“我这次回来,就不再打算回西北去。因王大哥统帅雍州驻军并兼掌天策军帅印,我这几年虽一直待在天策军中,但领的是雍州驻军的职,禁军每三年便换防一次,我已经打点好了,这次换防我便会调回京中。”
“眉儿,当年我执意要随王大哥一起去西北,是不想留在京中长大嫁人生子一事无成,然后看着我路家门庭凋零。”路云和苦笑一下,“你也说了,陛下性情阴晴不定,我虽然称他一声舅舅,谁又能料到明天我是否仅仅只是一颗棋子。”
“不是今时今日我非要入局。而是这些年来,有谁曾置身事外过呢?我要的是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我要知道我爹爹到底因为什么而死,我要为展伯伯和所有枉死的人翻案,我不能让你一辈子都做一个罪臣之女。”
“我想把命攥在我自己手里。”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路云和细细嗅了,是沉水香,方才惊觉满室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