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陈国维在母亲的轻唤中醒来,揉着被油灯的光线照的不舒服的眼睛。
“今天跟爸爸去坐大轮船,要听爷爷,爸爸话不要乱跑,轮船很大,人很多。”母亲帮小儿子穿上上次过年新衣服,军绿色的一套衣服,似有军服的款式又有中山装的影子,不是挺合身的,母亲的眼睛有些红肿,或许是小四叔的事,母亲心里也很伤心,“到了申海要有礼貌,不可调皮,听三爷三奶奶的话。”母亲的泪水溢了出来。
“妈,我会的!你怎么了?”陈国维也有些蒙,母亲怎么这么伤心呢,印象中母亲是个坚强的农村妇女,难到上世是担心自己人小怕出意外才不让自己去申海的?
而这次让自己同行才露出了母亲的担忧而落泪,这种爱让他也受到感染:“妈妈不哭,我们很快会回来的!”
“去吧,去洗脸,妈妈给你煮了鸡蛋,路上吃。我不送你们了。”看着陈国维小小的板正身影出了房门,付冬子吹灭灯火,房间一下被黑暗包围,不久堂屋的门关上了,外面传出丈夫与儿子交谈声渐渐远去,她蒙在被单里的哽咽声终于放开,呜呜呜的哭泣声只是弥漫在这黑暗的小房间里。
这次儿子的远行也许是他幸福的开始,而对于她这个生身母亲却是疼痛的割舍。
承三奶奶的嘱托,让去世的小四叔在这世间有一份香火传续,豆豆要去过继给三爷家的四子。
昨夜的商议一家人不愿接受,但冷静思考了几个时辰又不得不接受这个请求。
如今家里生活倒也能维持,三个半劳力三个孩子一家七口倒也能免免强强不会受到饥饿,但生活质量再想提升却是很难,小子们一年比一年大,已经两个读书了。似乎日子会慢慢更难!二子过继到小四叔那也许是更好的择选,可这生生的割舍做母亲的很痛,刚刚蒙懂的孩子会不会更伤心,以为母亲不要他了呀!
申海董家渡一片窝棚区,陈同义家是一坐矮矮的木砖结构的自建房,四十平米左右,一间小卧室,小厨房,小洗衣间兼洗漱,客厅倒是宽敞一些,这房高四米左右的屋子还有一层搁楼,让底屋有了一种压迫感。这种楼形是这片区域最常见的,这些自建房在解放前早就已经形成,这边的居民大部分是那个时期逃荒至此的五湖四海的难民,落居此处的年岁比较久远。陈同义这处房屋还是他一家在申海十六浦码头加入搬运工后,工会组织帮忙安排的,后来交了一些钱算是私人房产了,解放后几年工会解散,政工部门把这些工人编进了官属建筑公司第六建司,老实巴交的三老头工作了四五年,安稳退休。那段岁月的辛苦日子里,家里又生了三子一女。
女儿排行老二,幼年失明,如今倒也过的幸福,丈夫也是盲人,夫妻是在特校经人搓合,俩人工作也在一个单位,婚后生了两个貌美的女儿。
排行老三的陈启来也已成家立业了,
老四陈启永,在餐厅做厨师,一名大帅哥,生活作风不咋地,申海花花世界倒也正常。
老五也就是小四叔,十七八岁高中毕业,热血之下听号召下乡成了一名知青,高考恢复后回了原籍没有考中进了一家钢铁厂,数年来学到很多实践经验,然儿在今年,工厂老旧炼炉在一名经验不足的厂长家的公子哥操作下发生险情,在小四叔的发现下赶忙将操作间的一众工人赶出车间,操作下虽然保证了大爆炸的事件没有发生,但一条鲜活的生命丧失在熊熊的铁水下,遗骸都不能凑合完整,人命就这么如此脆弱。
搁楼上,陈启永眼睛红肿,看着黑白照片上的弟弟的笑脸,那种揪心的悲伤久久困在心里。
今晚守夜,小辈都安排住进了附近的宾馆,兄弟们在屋里陪着二老,苏锦秀是位略显贵气的老妇人,失子之痛让老人疲惫不堪,躺在长椅上一条薄薄的毛毯盖着半身。地中海秃顶的陈同义一直想抽烟缓解一下情绪,抽出的烟支又放入烟盒,屋里空间确实不适合有烟气,家里坐着这么些人,气氛太是沉闷。
“爸,我们到弄塘口走走?”大儿子陈启顺走到老父亲面前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