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哥。”
“暮哥!”
一声声惊叹迭连如潮,此起彼伏,在溪水村村口响彻不绝。
众人脸上极其精彩,有讶异,有错愕,也有心惊胆战。
王大这回总算是心服口服,当即便双膝跪地拜倒,要拜李暮为兄长。
“大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随着王大磕头跪拜,其身后一众泼皮纷纷效仿,跪地磕头。
就连一向待人侍物最为阴险歹毒的张小,也在此刻服软,一并跪倒在地。
一刹间,李暮似乎风光无量。
可这并非遂他本意。
但未等李暮开口言语,一向眼尖的张小就吹捧道:
“暮哥真乃神人也!这狍子既是暮哥所猎,自然全权交由暮哥定夺,我等岂敢越俎代庖。”
一众泼皮点头如捣蒜,异口同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我可就走了。”李暮再度扛起狍子,淡淡笑了一声。
“看啥看,都散了!”王大见状,立马沉声大喝,张开双臂,挥散人群。
仿佛自此之后,他便是李暮最为忠心耿耿的马仔。
李暮扛着狍子,穿过围簇在村口的人群,排众而出。
只是还未走出多远,身后就有一连串脚步急匆匆赶来。
那脚步声极其沉重,脚印纷纷陷进雪地里,一踩一个凹坑。
不待他回首循望,就有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暮哥,暮哥!等等俺...”
听得这声,哪怕李暮尚未回头张望,也知身后来者何人。
正是那王大与张小,面带谄笑而来。
见俩人渐渐走近,李暮皱眉问道:“何事?”
“莫非你二人出尔反尔,想要半路打劫?”
“非也非也。”张小连忙摇头如拨浪,“我兄弟俩,是想跟暮哥混。”
“不知暮哥能否...”
言语之际,张小腹案中那句“收下我俩”刚到嘴边,尚未说出,便被李暮果断回绝。
“不行!”
李暮摇了摇头,义正严辞:“我不过是山中猎户,可不兴结帮拉派。”
“养好我这一小家尚且殚精竭虑,何来的能耐养活一大家子?”
此番言语回绝,甚是直截了当,又合乎情理,几乎挑不出半点诟病。
可王大俩人听罢,却是仍旧不愿死心,“暮哥,我等家中尚有余粮,不差这口吃的。只是如今世道太乱,想与暮哥抱团取暖。”
“别看兄弟几个平日里凶神恶煞,那都是装出来的嘞!背地里,咱可没干过啥丧尽天良的事啊!”
没做过亏心事?
呵,你王大尚且不知,这张小可是强掳过别人媳妇的坏种!
李暮侧对着俩人,心里泛起一阵嘀咕。
蛇鼠一窝的道理,至今仍旧受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泼皮无赖十鼠同穴,分明就是狐群狗党,沆瀣一气,哪里会有什么好人不慎做错事?
不过经此威慑,村里多半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敢去李暮家中找不自在。
李暮不欲多言,随意搪塞了一句:“此事搁置,暂且不议。待看你俩表现如何,再做定夺。”
“诶诶,好,好!”
王大俩人如蒙恩浩,倍感激动,行了一礼后,这才小跑着离开。
对这些泼皮无赖而言,事无绝对,就像之前几人恃强凌弱,行事乖张,可如今见着了狠人,却是点头哈腰。
墙头草尚且风吹两面倒,更何况人呢?
只是他二人不知,李暮早就自觉看透这些人的秉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暮可不想有朝一日,被身边人背刺一刀。
他素来未雨绸缪,稍稍一想,便又忧心下月中旬。
搜山图曲径通幽处,皆为上一月的落脚点。倘若下月中旬一至,恐会再陷水深火热之中。
唯今之计,只有早日寻得契机,踏足修持之道。
“修持之人与世俗凡人的界定划分,在于源血,我当尽早将源血凝练完好。”
“按老道手札所述,还差一次饥寒。”
一思此处,就如走投无路,不知何去何从。
若欲蕴生源血,除却先天造化,血脉相承,便只余下得获大机缘和生死领悟。
大机缘太过遥不可及,李暮能选之路,自始至终,就只有一条。
向死而生!
只是每思至此,他便沉吟不决,不得谋定。
思绪间,额上忽有阵阵沁凉,是融雪化作水珠的质感。
大雪纷纷,不知何时又卷落人间。
李暮静立雪中,仰头痴望了半晌,似是福至心来,终得一笑。
停步推门。
进屋放下狍子,还未有言语,耳畔就听得一阵娇嗔。
“呵,相公今日可真威风,好些人伺候着捏腿揉肩,怎不想着收个二房,浑身伺候一遍?”
抬头见去,菡娘子低蹙着眉,撅着唇,倚在门边,赌气似的,撇着脸不去看向李暮这边。
“菡姐,咱家醋罐子倒了?我咋闻见一股子酸味呢?”
“哪呢?哪呢?!”菡娘子面露慌张,扭头转身,往灶台走去。
醋罐子倒了,那还得了!
暮哥儿如今当家做主,可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贵嘞!咱既然操持家务,可不能添堵捣乱。
菡娘子一边想着,一边忙不迭寻去灶台,见锅碗瓢盆完好无损,还不安心,又寻了一遍。
甚至就连砧板上的水渍,都被她抹了又抹,硬是没发现有一滴醋流落在外。
“噗~”
身后忽地传来噗嗤笑声,菡娘子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忙握起小拳头,一下又一下砸着李暮胸膛。
“暮哥儿...你笑我...我可不傻哩!”
闹了一番,李暮刚哄好菡娘子,就又见屋外雪色里闪过一道熟悉人影。
“菡姐,我出去一趟。”
“好,那我去隔壁菜花婶那唠会嗑。”
随着两家逐渐熟络走动,菡娘子几乎每日都会去菜花婶那,聊些家长里短,然后再回来说与李暮听。
菜花叔在镇上叠香楼做跑堂,听着酒客寒暄,自然会知晓些奇闻异事。
譬如先前镇上惜春楼命案,始作俑者,是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
这一则见闻,虽是道听途说,可当菡娘子躺在榻上说出口时,却让李暮愁眉不展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