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思前想后，觉得太子殿下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杨国忠的党羽遍布朝野，太子若不趁此机会将其荡清，将来谁能保证我大唐不会出现第二个武氏之灾。倘若如此，子孙遭祸不说，又有谁敢断言，日后他们一定会归政陛下您家呀！”

“太子也未必能有荡清杨家势力的能力。”玄宗沉默了一会说道。

“以太子一人之力，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没有安禄山反叛，陛下可以徐徐图之，不用这般为难。可形势既成，也只可顺势而为。当下之势，陛下支持谁，谁就会有胜算。不过奴才在想，这太子赢了说到底不就是陛下赢了吗。”

高力士说完便恭恭敬敬的站在着。

玄宗走向高力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踱步到门口，抬头看着天边的那轮云中之月。高力士的话让玄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杨家有今天的势力，说到底是玄宗支持的结果。反过来说，杨家对他的忠诚也毋庸置疑。因为玄宗专宠杨玉环，所以爱屋及乌，杨家人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要说把安禄山的谋反全都归咎于杨家，这是说不过去的。中央集权和地方势力本就是历朝历代政治博弈的核心，地方强了中央就弱，谋反篡位就可能会发生；中央如削弱地方势力，又可能造成地方无力抗击乱民造反或外族入侵。所以秦以前用分封制维护政权稳定，结果发展到春秋战国，周王室的统治名存实亡。秦朝汲取前朝教训，实行郡县制，但郡县的兵权微弱，就抵挡不住各地的叛乱，三世而亡。汉朝又恢复分封制，最后又酿成了七国之乱，中央政权几乎被推翻。所以历代帝王都在努力平衡着中央和地方的势力，让整个王朝处于一个动态的平衡之中。唐朝因为要抵御外族侵扰和开疆拓土，所以在边关设立藩镇，到了唐朝中期，这些藩镇节度使做大做强，俨然就是一个个独立王国了。安禄山的叛乱其实就是玄宗没能保持好中央和地方的这个平衡关系，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历史规律的重现罢了，杨家哪里有这个改变天命的能力？只是现在需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把指向李唐王朝的矛头移向别处。从这个意义上说，太子纵兵斩杀杨国忠，对李唐王朝来说恰恰是下了一步极高明的棋。他成功把玄宗治国有失的黑锅直接甩给了杨国忠一党，并给杨党贴上了弄权误国的标签。现在玄宗只要交出这个所谓幕后黑手杨贵妃，就可以团结将士，反击叛贼。

用一个杨玉环为李唐换一次续命的机会，这个交易，对杨玉环来说是无耻的，对玄宗来说却是不得不做的。

“你就亲自去传朕的旨意吧！”玄宗叹了口气，对高力士说道。

“问斩还是…”

高力士得问清楚杨玉环该怎么个死法。

“留她一个全尸吧。”玄宗平静的说完便命人关上了留香阁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