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子庙宝德福酒家喝酒时,看到从楼下走上楼来的几个壮汉后,纪英心里为之一震。上次自己手臂受伤,道衍和尚姚广孝帮忙介绍到祝沐雪处住了几天,治好了自己的伤,祝沐雪不但分文不收,还另外赠送了一些上等的跌打损伤药,纪英深表谢意。当天晚上,趁着当晚带着两个班的锦衣卫干事执行任务之际,纪英专程来到道衍大师的住处拜谢。但小和尚景信告诉他,师傅已经回老家探亲去了。纪英和景信闲聊了一会儿就出了天嬉寺。刚跨出大门,纪英借助月光看见两道黑影飞下墙角,立即拔剑冲了过去,冲到墙角处,才发现有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宝剑冲了过来。纪英率领锦衣卫与这群蒙面黑衣人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寒光流动,刀光剑影,声音凄厉。寺院内金属碰撞摩擦之声在宁静的深夜里回荡,也引来了旁边夜巡的御林军前来一看究竟。
看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这伙蒙面黑衣人听到“撤”的口令后纷纷纵身上了围墙,飞奔而去,但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故,竟然一下子没有站上围墙摔了下来,被骑马而入的御林军冲上来就是一阵长枪乱刺。“留下活口——”纪英的话还没说完,摔下来的黑衣蒙面人已经被刺死于围墙角下。
当天晚上虽然对方是清一色的蒙面黑衣人,无法看清面目,但从这几个人的身形上看好像很相似。纪英心存疑虑,在路过这伙人的酒桌时不免多看了几眼。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伙人绝对不是善茬。
其实这群人正是峨眉山文碧师太率领的众弟子。建文帝朱允炆被推翻后,文碧师太率领弟子们撤回了峨眉山。上个月突然听到消息,建文帝朱允炆并未葬身火海,而是在江湖上积极活动寻找重新夺回皇位的机会。一直想为建文帝朱允炆报仇复辟的文碧师太决定再次进入京城打探消息,寻机刺杀皇帝朱棣和他的左右大臣,助其一臂之力。可没有想到第一仗就不顺利,夜袭道衍和尚姚广孝没有成功,还被纪英的锦衣卫和御林军追杀,一名弟子被残忍杀害。回到客栈,文碧师太越想越生气,决定报仇斩杀纪英。进入宝德福酒家上了二楼,文碧师太就看到了纪英率领锦衣卫的干事们应该是在保卫这两个小丫头。看到仇人分外眼红,文碧师太已经凶相毕露。心中在暗自琢磨:何人何事需要这锦衣卫的指挥使亲自保卫?于是暗自静心凝气,将纪英他们这一桌人的讲话听得是清清楚楚:哼,你们不是要到高淳老街为皇上办事吗?还要在固城湖边看什么“跳五猖”,我要让你们有去无回。
第二天上午,文碧师太带领众弟子出了应天府直奔高淳老街。在出了应天府西城门时,还专门留下一名弟子伍兴在城门口守候,跟踪纪英等一行人。不一会,文碧师太就来到了高淳老街的怡红院,正如那个小丫头说的一样,怡红院对面就是固城湖畔。文碧师太勘察好地形,计划好袭击方案,然后沿着左侧的街道,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文碧师太此前曾经来过高淳老街,按照约定,一行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悦来客栈,安排好住宿,便来到了“夏紫阁”酒店,先让老板上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喝茶等人。眼看着午时已过,店小二已经上楼催问了几次“何时上菜?”大家把眼光看向了文碧师太:心想再不上菜肚皮都要贴后背了。文碧师太看了大家一眼,对着店小二说道:“抓紧上菜吧,一会他回来了就让他吃剩菜剩饭就是了。”话音刚落,一个粗声粗气的笑声从楼梯口传了过来:“太狠心了吧,让我一个人吃剩菜剩饭……”大家看到是伍兴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这个伍兴就是有口福,什么时候有好吃的都没有落下过。”
“有吃有喝的时候伍兴是猫抓糍粑甩都甩不掉。哈……”
店小二对着伍兴竖起了大拇指,高高兴兴下楼端菜去了。文碧师太把伍兴让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入座。先给他倒了一杯茶,亲切地看着一脸汗水的伍兴。伍兴连连喝了几口清香的茶水,凑近文碧师太耳边轻轻说道:“蛇已出洞。”文碧师太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按照约定,纪英带领四名锦衣卫干事如时来到了张府大门口等候郡主朱玉。此时已经日上竿头,过了片刻,朱玉和叶伦慵懒地走了出来,纪英赶紧迎上去,行了礼然后轻轻说道:“郡主可否听我一个建议?咱们能不能不去哪个高淳老街?郡主有所不知,这高淳老街历来都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还是不去为好。”
朱玉示意纪英向旁边走了几步,轻声说道:“今天必须去一趟高淳老街。需要住一晚上才能办好。事情办不好,我也不好交代的。”
纪英心里揣测道:皇上专门安排自己带领锦衣卫保护郡主,也没说什么事情。会不会可能真有什么‘大事’?看来也只好由着郡主了。
“有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亲自参加,还有什么可怕的?”朱玉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纪大人的锦衣卫名扬天下,谁见了不得惧怕三分。”
“郡主有所不知,这高淳老街已经发生多起夜间袭击事件,斩首下毒的、断胳臂断腿的比比皆是,”纪英故作神秘地对着朱玉说道:“还有好几个被捥眼挖心的。”纪英想把朱玉吓唬住,使其取消高淳老街之行。
“有那么吓人啊。那、那我们就说好只在高淳老街待一天,明天就回应天府。这天真够冷的。”朱玉被吓得说话都有些紧张了,一阵寒风吹来,朱玉把手放到嘴边吹了几下。
纪英叹息道:“好吧,今天不管能否办成,我们明天一定回应天府。”这时,马车夫把马车驾了过来。纪英极不情愿地继续叹息道:“请郡主上车吧。”朱玉带着叶伦上了马车,纪英带着锦衣卫的几个干事骑马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出了城门,朝高淳老街走去。车厢内,朱玉开始给叶伦介绍起高淳老街好吃的好玩了,讲得叶伦心痒痒的。其实,朱玉也只来过两次高淳老街,都是跟着父亲来老街找人下棋。很多的吃喝玩乐也是听别人说的。
夜晚的高淳老街,尽管是冬季,仍然是一派的灯红酒绿。朱玉让叶伦在客栈休息,自己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来到纪英的寝室,轻轻敲门,听到纪英的“请进”声后,推门而入。
“纪大人,我出去送封信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将信件揣进怀里转向想往外走,被纪英喊住:“郡主请稍等片刻,我们几个跟你一起去。”
“没事的,我去送封信就回来,”朱玉轻描淡写地说道:“纪大人可以不去的。”
“郡主,我带着两个干事一起去。”纪英一边收拾好紧身衣和宝剑。坚定地说道:“走吧,我们争取早去早回。”纪英也没多想,带上两个锦衣卫干事跟着朱玉朝固城湖畔走去。
越往前走行人越少。一阵阵寒风吹过,纪英心中一个寒战,上前一步劝说道:“郡主可否请回,我们帮你把信送到。”
“多谢纪大人了。对方只认我一个人的,必须我亲自送到才行。倒是纪大人的锦衣卫如果怕危险可以回去算了。”朱玉轻声说道,两眼有些轻蔑地看了一下纪英和另外两名锦衣卫干事。纪英没有出声,另外一位锦衣卫干事对着纪英说道:“大人,我们还是跟着郡主去吧。再说了……”纪英环顾四周,挥了一下手,紧紧跟在朱玉身后,心中疑虑再起。又走了一会,远处的怡红院已经依稀可见。朱玉放慢了脚步,朝着湖畔的一处亭子走去。突然,从两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数条黑影飞跃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蒙面黑衣人一阵狞笑,大喝一声“拿命来”,手持冷森森的宝剑冲了过来。
听到异常声音,纪英等已经第一时间拔出宝剑。纪英对着一名锦衣卫干事说了声“保护郡主”就带着另外一名干事上前挡住了蒙面黑衣人,双方不由分说战在了一起。朱玉在锦衣卫干事保护下退后两步,凝神聚气,发现这伙蒙面黑衣人正是在宝德福酒家碰到的那伙人,是文碧师太率领的峨眉派众弟子。他们已经在天黑时于此地设下了“峨眉伏虎阵”。现在的“峨眉伏虎阵”经过文碧师太回到峨眉山后加以改进,在阵型上更加完善,不局限于某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做到“因地制宜”“因地而变”,一旦将敌人包围,就如同碰上了“蜘蛛网”无法挣脱,最终不是被俘获就是被猎杀。此时的文碧师太越战越勇,将“峨眉伏虎剑”的精华悉数使出:裙里腿,倒拖裙,闭月羞花,玉女问路,斜插一枝花;倒踩莲,直射虎,沉鱼落雁,龙女取珠,剑魂扫残虹。正如“峨眉伏虎剑”法所云:
蛾眉剑法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苦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
非同凡技欲歌舞,应是奇传道数真;输赢只需出半手,纵是越女也失魂。
反观纪英等人,已经如同掉进了“蜘蛛网”进不得退不得,手中的宝剑也越来越沉重,只剩下了招架之力。纪英对着朱玉这边大喝一声“快走”,自己则拼尽全力纵身一击,可是,在这“峨眉伏虎阵”的一跃还没有三尺高就被文碧师太一连三招“拂花掠影——素女掸尘——越女追魂”斩于阵中。与此同时,朱玉使出“乾坤飞雪”的上等招式,漂移纵身飞出了号称“密不透风”的“峨眉伏虎阵”。让文碧师太内心为之一震,捡起纪英丢在地上的宝剑,纵身追向朱玉消失的方向。而负责守护朱玉的锦衣卫干事在一愣神之际,被跟随文碧师太身后的黑衣蒙面人一剑刺中倒在了地上。
文碧师太使出峨眉派绝世轻功穷追朱玉,不一会已经将身后的弟子们甩得无影无踪。当初白云龙独创“乾坤飞雪”是在峨眉派基础上优化演变而来,比原来的招式进步了几个档次。白云龙多次在给文碧师太赔礼道歉时提出传授给她,但都被心高气傲的文碧师太拒绝了。而如今自己连一个使出“乾坤飞雪”的小丫头都追不上,心里不觉有些惭愧,脑门上也沁出了汗水。心中暗想:要是当初能接受大师兄的传授就好了。转念又骂道:老东西为什么要传授给这个小丫头“乾坤飞雪”?她是你什么人啊?沿着固城湖已经追出了很远,眼看就要追到半截城墙之处了,文碧师太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小丫头停一下,我有话问你。绝不伤你分毫。”
此时的朱玉经过一番拼命的奔波,也是气喘吁吁的了。听到文碧师太的喊声,朱玉纵身跳上了城墙,从怀里掏出七星宝剑对着文碧师太说道:“大师说话可要算话。”
文碧师太前行几步一个纵身飞跃上了城墙,来到朱玉面前微笑道:“老子还能跟一个小丫头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