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瑟羞红了脸,忿忿着回了房,也不顾红果绿玉上来招呼,也不管身上如何埋汰,一头扎进绣床上叠好的锦被里,似乎这样可以挽回几分颜面。
红果和绿玉面面相觑也不知这主子又发什么神经,只好轻手轻脚不出声响,省的讨骂。
丹瑟如鸵鸟一般拱在被里冷静了一会,心中想到:左右自己和那姓秦的也不对眼,听到便听到,他如今人在屋檐下,还能奈何了自己不成,想来他一个堂堂男子也不会跟自己一般见识。
就是这样,主意既定,心中大安,她从锦被里翻身出来,叫红果她们伺候她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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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禁都十数里开外的官道上,奔波着一辆小小的驴车,车里坐着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身形单薄,面色焦黄,随身只有个小小的靛蓝白花的包裹,怀中抱着一个雪白的猫儿!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车窗上挂着的小布帘,对车夫说:“大哥,不着急,不必走的很快!”
头发都已花白的车夫坐在车辕上捏着鞭子一脸的不屑,才从奉天出城时催的什么似的,仿若屁股后面挂了鞭,现在又不着急了!若不是家中小儿子娶不上媳妇,看在银子的份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谁会给她出这么远的车。
这农妇正是太傅之女珍珠,她花重金买通了看门的婆子,穿了小顺的衣服趁着府中混乱逃出来。
临出门时小顺将一张张平日寻隙当了体己首饰换成的银票全缝进了她的小衣里,又亲手抹黄她的脸。
她要小顺和她一同走,小顺摇摇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总得有个人支应,要不一准儿被发现,我多撑一会儿,小姐就多逃得一刻,太子殿下手中人马有限,必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千万别回去禁都,只管向南,乌雅小姐与您多年交情,必会荫蔽于您!”
她抚着手臂,泪珠滚落,似还留着小顺的温暖,眼睛巴巴地望着遥远的禁都,隔了十几里地,除了模糊阴暗的城墙,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黄澄澄金灿灿的,沉重的穗儿压的杆儿弯弯。
帅府今日不待客,一反往日的门庭若市,大门从不落锁。今儿倒是连角门后门也看得严实!门口值守的、院墙边巡视的、都配着上了膛的铁家伙,好不严肃端整。
然而主楼的会客厅内倒是烛火通明,所有的水晶吊盏都渐次点亮,映得富丽堂皇的室内倒恍如白日一般,而席上仅坐了五人,川流的仆从接二连三的上菜伺候着,一道道珍馐被摆上桌,美酒香醇的气息漾在众人鼻端。
“贤侄啊!”坐在主位的吴大帅端起斗彩的小盅道:“这个酒是咱们奉天最好的酒,虽比不得富庶江南的金陵春,也比不上禁都的梦京都,但咱们奉天就喜欢这个桃花醉,我有五十坛,来自最最正宗的酿酒世家姚家。足足有五十年份了,埋在我家地窖里也有二十年了,是留着儿女婚配时用的,今儿高兴,起出来一坛,实在是不喝这个酒对不起今天这日子啊!”
“大帅言重了,小侄担当不起!”秦钧田的绷带已经拆了,双手端着酒杯站起身,微微恭着身子。
吴大帅满意的拍拍他的肩道:“再生之恩犹如父母啊,你与克己结为兄弟,日后咱们就当姻亲一样往来!”
夏氏也端起酒盅附和道:“可是说的呢,我家克己多亏了将军才捡回来一条命,真是无以为报,不知如何感谢,金银财物说起来也是俗了,不知道将军婚配了没有,不若我为将军说一门亲事也好!”
丹瑟在一旁偷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昨日她负气而出大哥院子,就跑去找爹娘告状,结果反被责斥了一番,什么没规矩乱闯院子了,什么把恩人当仇人了,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教育她一定要对秦大帅恭谨有礼,不可再胡言乱语。气的她简直要七佛升天。
今日的谢宴她本不欲出席,怎奈娘亲下了死命,如若不来便禁足三月,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天也要了她的命了。于是只好不情不愿的来吃席。想她吴大小姐自出娘胎就横行霸道惯了,除了大哥没人能压制住她,自打见了这姓秦的,却接二连三地吃瘪,叫她如何能好声气!
桌子是个八仙桌,并不很大,摆的倒是琳琅满目,下人们仍旧流水一般的端上来菜肴,换下去已经吃掉几口的,或是冷掉的。她坐的下位,正好与秦钧田面对着面,秦钧田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气鼓鼓的双颊,嘴角不禁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