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西边有个千佛山,因五代年间佛教盛行时,随山势雕刻了数千佛像而得名。山上山下大大小小寺庙庵堂足有几十间,唯有大悲寺为最大的一间寺庙。它僧侣众多,香火旺盛,奉天上至高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最喜来此烧香许愿。
大悲寺坐北朝南,背倚仙女峰,前临千佛湖,风水好,风景也好。一路西行,枫林初染,红霞如绢似缎,又犹如轻纱覆其山中,青山绕着白云,秋日天高云阔,行路也是乐趣。
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终于来至寺前,门口平坦宽阔,就是为了香客的方便。早有得了讯的知客僧在山门前等待,大家都是相熟的,陪着二位小姐去往正殿烧了香,捐了油钱,因是女眷又使了小沙弥领着去往后山专供香客休息的寮房。
大悲寺要做的法事很多,就拿每年二月二的万灯法会来说,由住持长老、大和尚、上师共同主法,来参与的民众千余人之多,需要休息的场所,斋房也就很多。既有那给居士,挂单的游僧提供的大院落,也有给吴大帅家眷这样的权贵提供的独院。每年吴夫人都会带着女儿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诵经礼佛,虔诚祷祝。
小沙弥只有五六岁,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西秀便拿了随身带的橘子糖逗他。丹瑟扶着红果,一路拾阶而上,曲径通幽,穿过密匝的独叶松林,嗅着林间松针特有的清香,踏着青青石阶便来到了名为净缘的小院,早有侍女过来洒扫干净,换上了家中带来的被褥,房内熏着素苏和,挂了销金帐,铺了软烟罗。丹瑟和西秀净了手面、用了素斋,又饮了寺内独产的雪夜松涛茶。茶足饭饱便蹬了绣鞋、拆了发,换了亵衣,上了榻,头碰头的午休起来。
虽说来时一路劳顿,可这几日事多繁杂,丹瑟睡得便不踏实,还未到未时便睡不着了。她见西秀搭着锦被睡得兀自香甜,便轻手轻脚起了身,因怕扰了女伴好梦,她便散着发也没换衣裳,随便裹了件月白底绣着金丝折枝纹的斗篷蹑手蹑脚出了院落,这个时辰侍女们都在休息打盹,侍卫不在此院,也就无人看见她自己信步上了后山。
此山全是松树,而邻山全是柏树,松树山没一棵柏树,柏树山也没一棵松树,二山泾渭分明甚是奇特。来得多,自然就熟悉,这里的院子最偏僻,也最为安静安全,等闲人是上不来的。快到山顶的邻崖小路边有一块奇石,十几人合抱,状似一只高昂着头的大龟,旁边还长着一棵千年古松,一松一石历经岁月漫长,不知相伴度过了多少春秋,就这样突出于山边崖畔,是个赏景的绝佳所在,丹瑟平素就喜欢坐在这里远眺山下景色。
青瓦灰墙错落有致的院子、羊肠曲折的小路、一层层深颜浅色的田垄,铺着琉璃金瓦庄严肃穆的大殿、升着袅袅香火的大铜香炉。耳畔的松涛声、鸟儿的啼鸣,还有金戈斧钺相交之声!
怎么会有兵器的声音,她诧异着向后望去,只见山顶几人追几人逃,赫赫然直奔她而来。
她大吃一惊,就是来散个步,也没带人也没带个防身的家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歹人。这大悲寺的巡视僧人干什么吃的,下次一定要母亲少捐点油钱。
她虽这么想着可眼下自己立于大石之上,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就像个明晃晃的靶子。
那几个被追的人身穿短褐,伙计打扮,已经是挂了彩落了下风,见到她互相对视犹豫了一下,可身后追兵已迫在眉睫,最终还是跃上石龟不由分说劫持了她,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手持钢刀架在她颈上。
后面紧追的人见状迟疑着停了脚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分开众人走上前来,他一身灰扑扑的布衣,背上系一把长剑,衣摆紧紧扎入腰间,把蜂腰猿背这个词很好的诠释了一下。丹瑟心中暗叹,原来这世间的男子身材也很重要,虽说此人头戴箬笠不见面目,但就凭这身高腰条也很可以养眼的,布衣粗衫也掩不住一身风华。
他沉声开口,声音有如磁石,又似一壶醇厚老酒,却有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势:“我们既不是官兵也不认识这位姑娘,你挟持个无关之人做什么!”
恰巧一阵风穿袭,鼓起他紧紧扎住的袖子,就似肋生双翼般。那劫持了丹瑟的人不由把手中钢刀紧了紧,丹瑟可以听见他喉头吞咽口水的声音。
风大了些,将丹瑟头上风帽吹落,散乱的发全部纷飞到脑后,露出一张倾城之貌,对面的几个人睁大了眼,似乎是惊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美人!
“你以为这是谁,这是咱们奉天大帅的千金,哥几个活不了贱命一条,大小姐出了事吴大帅自会杀了你们,也算大家伙一起上路,都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