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好地方居然是金府,罗西秀嘟着嘴,一边抚平身上在马车里坐出来的褶皱一边说:“来这干嘛?又贴冷屁股,那个金亦扬根本看不上我们好吗!”
“他送珍珠给我,我能不过来道个谢吗!”
“下人来就好了,犯得着你大小姐亲自跑一趟吗,哎,你别拽我,我刚整理好,这个衣料特别容易起褶子。”
丹瑟不耐烦她絮叨,抓起她就往里面走,下人去通传了还没回来,俩人也不好走的太深,就坐在抄手游廊看鱼池。
这里的人家都喜欢把鱼池修在后院,金府却修在堂前,而且这院子建的四平八稳及其对称,左边一个什么右边也必然一个什么,连树都修剪的极为相似,透着七分呆板八分无趣。
于是二人又看廊上雕梁上面的画,画的全是老祖的传说,天女出浴,乌鸦衔裳,倒有几分意思。
正看着时跨院走出一个女孩子,正是那日见过的珍珠,今日穿得不是洋装,而是旧朝装扮,一袭杨柳青的衣裙,整齐的挽了发,规规矩矩的一把点翠花钿的发簪簪住,步态从容,行止有度,走的不慢却不发出一丝声响,连裙子上的环佩禁歩都未曾出声。
二人看着珍珠快步行至廊下,绢帕轻轻扬起行了一个标准的旧礼道:“珍珠见过吴小姐,罗小姐!”
罗西秀昨日并未参加都锦的生辰宴,是以并未见这个珍珠,瞠目道:“这,哪来的?”
丹瑟并不解释,也没回礼,只用她那大而沉静的杏眼定定的看了一分钟,忽而笑了:“今儿亦扬殿下去我们府上送了我一匣子珍珠,让我穿个珠帘,这一片好意我原想收下,可不巧,我哥哥又给了一匣子金刚石,珍珠虽漂亮,太娇贵了些,比不得金刚石漂亮又结实,所以这匣子珍珠我就不要了。”
说罢转身就走,西秀还一头雾水,没琢磨明白,见丹瑟已走到门口了,赶快追上去:“金刚石?一匣子?刚才怎么没让我开开眼?”
珍珠稳稳屈膝在原地,双目低垂,一丝表情也没有,待丹瑟彻底走了才缓缓起身。
一旁的侍女小顺赶紧上前搀扶:“小姐,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咱们来就是屈居人下的,这算得什么——”
正说着亦扬从正院步出,穿戴整齐一幅要出门的样子:“是吴小姐来了吗?”
“是,殿下,吴小姐说珍珠不如金刚石她不喜欢,是来退还的。”
亦扬不语,定着眼睛看珍珠,狭长的凤眼一眨不眨,本就凛冽的脸上添了几分霜色,“全公公,”“奴才在。”一旁一直双目视鼻的老内侍应声而至。
“方才是哪个通传的,为什么劳烦客人为我待客,没颜色的奴才撵了吧!”
金府上下除了侍女就是內侍,而內侍乃无根之人若被撵出去生不如死,全公公头也没抬沉声应是,递上马鞭送主子出了府,留下珍珠尴尬的立于游廊之下。
小顺小声说:“殿下好像生气了!”
“无妨,”
珍珠面色如常:“总得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们是禁都人,没有别的可以投靠的地方,父亲也是无法才给我选了这条路,担忧万一城破之时我只有被人挑选的份,殿下面冷心热,平素待我和公主一样情分,我就算是当妾,也得让她知道我和殿下的情谊,不要小看了我去。”珍珠的眼神哀婉而又坚定。
亦扬骑了马,向上海饭店赶,早上的时候,吴小姐喜欢在新派的餐厅吃蛋糕喝咖啡,全奉天都知道。
推开大门,一眼便能看见她正坐在专属的座位上,素白的纤细手指捏着一只杯子,军帽置于一边,鬓边那颗硕大的宝石非但不能抢走她的光芒反将她琉璃般黑漆漆的眼珠儿映衬的犹如星辰。她没个坐像,浪荡子一般歪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风纪扣也敞着,露出一截天鹅般绵软雪白的颈子来,两条笔直纤细的腿交叠着斜在一边,扶手边还坐了女伴,嘻嘻哈哈的不成个体统,像极了夜晚欢场中买醉的公子。只是她若去买醉,怕是女伶们倒贴了钱也要争上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