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祖师,你轻功最好,赶紧带年轻的弟子往关内退去,不能全都折损在这里!”青霞门第三代掌门人封师太,斩下一个骑兵,用内力传音。
“元老道,赶紧带着他们后退!”祖师派左青云打出五雷掌横扫三人。
“你追我赶一辈子,连杀这些北蛮子你也要跟我比到最后吗?快走!”
鬓边两侧的发丝往下渗血,左青云被十几个狄兵包围在中间。往常最爱干净的人,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元易之双手持剑,撕开一个口子。翻飞的道袍肉眼只能捕捉一抹虚影,漂移间他已经完成结印。
霎时间飞沙走石、自他面前平地而起,竖起一道几丈高的屏障。众人视力受阻,连战马都被这股刚劲的内力减缓速度。
“到我这来!”元易之大喝一声,正在厮杀的各派掌门和弟子已注意到他在结阵。听到传唤,大多毫不犹豫扫清前面的障碍极速朝他掠去。
“是往生阵!”有人惊呼出声,立即止步。
左青云抬头看了一眼,北狄将领已经举弓拉箭。
三根重箭带起呜咽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元易之射去。
左青云碎了一口,抬掌毙了围攻的小兵并一把夺下他的大刀,以雷霆之势掷向北狄首领。
与此同时漫天的箭雨已经朝阵门射去。
而元易之来不及等更多的人,他咬破手指,只须臾片刻又以指为刀,切开脉搏。
元易之抬手,倾泻而下的鲜血立即消失在阵眼之上。
往生阵,是他年轻时在山上悟出的阵法,放眼江湖,没人能破。
入阵之人,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布阵之人亲自破阵。
可自己破自己的阵,是以血肉筑之,以毕生功力注入阵眼,方可由内而破。
由于此阵过于霸道,武林中人大多也只是听过。
元易之破阵之际,这吞噬了他毕生修为的力量将十来个人拍过山丘之外。
阵中之人窥见他极速衰败的容颜满目惊骇,当即有人反应过来运起内力抵抗。
元易之用尽最后的余力拍出一掌阻止想要留下的人,说完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别走官道!”
“元老道!!”
左青云惊呼,声音刺耳,直透云霄。喉咙里引起的血腥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黄沙之上。
院内风声飒飒,一时无人开口。
叶真抿唇,想问那句“别走官道”,是因为朝廷袖手旁观、还是根本就是勾结外族,借刀杀人,杀的还是有功于社稷的人。
“雁门关外,折戟沉沙。”
“最后活着进入关内的,也就是被阵法送出来的那十来人而已。”
“关内城门,遥遥在望啊……”
“可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叶真不解。
莫争凤眼斜来,叶真却第一次直观地知道“杀气”这两字。
倏地周身气息平和,那瞬间仿佛是叶真的错觉而已。
“你猜,朝廷是否要借此削弱江湖势力?最后对于生还者再嘉奖一番、赞他们抵御外敌,忠君爱国。”
叶真不猜。
她虽扼腕,却无能为力。别说她来不逢时,即便她是那时候穿来的,以她之力,也是多死一人罢了。
莫争长叹一声,“关外遇袭一战,武林损失惨重,我道门更甚。”
“当时赶去支援的都是各系英才,最后埋骨关外。”
“那时我尚年幼,眼见三清山沉寂下去,便听从我师兄之言上山悟道。”
叶真嘘嘘不已:“经此一役,本该同气连枝的武林门派,如今却明争暗斗不断。”
莫真摇头失笑,“我道门几乎断了传承,可其他门派也是青黄不接。就拿名头最响的八大派来说,也没几个是正统亲传下来的。”
“浮生事,苦海舟,飘来荡去不自由。”莫争笑话她:“别拜师了,这个道你悟不了。”
叶真摇头:“要拜的!”
“道长,你直说,怎样才够资格入你门下?”
莫争问“你直说,为何非要入我门中?”
“直觉!”
“……”莫争头一次觉得被耍了。
“莫争道长,”叶真左手在外,右手在内行拱手礼,
“若拜师讲究缘分,而我没有合贵派的眼缘,那请你验我心诚。若讲究资质,那请你考我功力。”
莫争看进她重重眼波里的铿锵,却开口断言,“你心不静。”
“可我心诚。”她拿出入党时的坚定。
道长啊道长,我虽是为了解锁回家的路,可我心诚不假。
莫争步行至小院高台,从这里极目而下,镇上的建筑影影绰绰,那茶庐更是淹没在黛山古木之中。
“你从东边上山,知不知道那里有一个茶舍?”
“知道。”叶真说,“还在老头那喝过几回茶。”
“茶有几分满?”
叶真听出了这最后一问与前面的语调有所不同。认真回想了一下,才谨慎开口,“大约七分茶。”
莫争眸光微闪,沉凝片刻才开口,“你先在山上呆着吧。”
未等叶真开口,又强调,“不许讨价还价。”
叶真笑着应好。
镇上那一条街迎风招展的招牌底下人流如织。
同安客栈。
大堂纷杂的人声夹杂着店小二焦急的安抚声:“客官莫恼,客官海量,这是本店统一的提示语,绝无针对之意。”
伙计愁眉苦脸地立在一旁,掌柜的怀里抱着算盘,接过伙计的话头与白鹤门中弟子解释:
“小本生意,小店实在是亏损不起。每逢比武大会,小店摔砸的桌椅碗碟不计其数。而后院开敞,斟酌再三才不得不贴出“切磋有请后院”这一提醒之举。”
纪掌柜略微弯腰,神态更加恭谨:“是贴在大堂中央的,绝非针对。”
白鹤门主座下二弟子郑鲸海,背靠黄杉柱,睥睨而视,“把我们安排在这儿,一抬头就是警示之言,”
他下巴微抬,冷冷嗤笑:“是我白鹤门太久没有下山,阿猫阿狗都胆敢轻视了。”
纪掌柜哪能背着大锅,赶忙开口:“少侠不敢妄自菲薄。小店可不曾有门第身份之分!”
“你!”纪掌柜话里微妙的转变,郑鲸海听得怒从中起。他眼神扫了扫四周,原本高谈阔论的大堂,不时有人交头接耳,喁喁私语。
郑鲸海怒目而视,左手按在剑柄上,咬牙切齿:“这镇上不止你一家食宿,这样做生意,你们就不怕同行落井下石吗!”
话刚落音,就见纪掌柜腰也不弯了,脸上的惶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