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心头疑虑,莫争已经在雕窗下的棋盘前坐下并抬手招呼她。
叶真踌躇不前:来了来了,下棋观人品,博弈看智慧。
可她不会下围棋啊……
莫争窥见她的神色,笑了,说:“坐下便是,这残局是我左右手下的。我这些个徒弟也就德贞能陪我下下,子健他们都避之不及。”
从进门后就被无视的两师弟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每天那么多课业,除了大师兄,谁还有时间钻研棋道啊。”
师傅面不改色,说:“哦,那你一心扑在习武研经上,今日是发现功力大涨了,所以半路找人切磋,差点都不用回来了是么?”
半晌有闷闷的声音传来:“是弟子学艺不精。”
叶真坐姿板正,当好背景墙。
“李家幼子天生神力,你根基才打了几年,败于他手并不怪你。”莫争目光胶着在棋盘上,
“输赢本常事。旁人如何看轻都不要紧。然,君子要藏器于身,才能待时而动。”莫争手执白子微顿,再开口时才落定。
君子道两师兄弟俯首称是。
“这几天养手,背诵经文。”
“是,师父。”君子道行礼,
“叶姑娘于弟子有救命之恩。我们山上稀有的药材不少,弟子想明天去采一些,让叶姑娘带走,以报万一。”
莫争摆手,“你们去歇着。”
“是,弟子告退!”
“叶姑娘,”君子道面向叶真,
她拂衣而起,嘴角牵起的弧度与眉目间的温和,让人心想起山上的木莲。
“子道好生修养。我已经答应收你的药材,三清山的天才地宝,玄真门弟子亲制,天下只此一份。援助之情,子道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目送两人往厢房走去,叶真问出心中的疑问,“道长,那个李重山,他真是天生神力啊?”还以为是后天练成的。
“传言如此。说他自会行卧起坐之时,所表现出的力气便与旁人大不相同。”抬眸间莫争又讲:
“不过,我们远离武林中心多年,信息有误也未可知。”
叶真心中有太多疑惑,与李重山一战可看出玄真门在武林地位已经式微。
那自己呢?还有那半成品系统,跟剥洋葱似的。
“倒是姑娘,这般年纪便能在李重山手下救下子道,当真年少有为。”黑子一落,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明朗。
叶真散发的思绪归位,当即心虚地垂眸:“没有,我…实属运气。”
叶真看向道长,轻声问,“道长,近日来晚辈困惑,举步踌躇。您能否帮我算一卦?”
“立爻难算天下事。修道之人,往往皆是前途未卜。”
莫争拂衣站了起来,“人不可不信命,也不可只信命。姑娘还不到要占卜算命的时候。”语毕朝叶真伸手。
“贫道给你把一脉吧,可好?”
叶真立时伸出双手:“您看要哪一只?”
见道长三指放在她右手的脉搏上,接着又放到左手上。
叶真不由自主地放缓吐纳。
莫争凝眉:“你内力时有时无,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
叶真正色回道:“是我还没有学会控制。”
“练武之人最忌冒进,待回了师门之后还是要静心疏导。”
“身体没有问题。天色已晚,贫道该休息了。”
“……”
“多谢道长。”努力走心道谢。
莫争笑着摇了摇头:“本门承你恩情,”
“那我在您这住一晚!方便吗?在”叶真礼貌地补了问句。
莫争率先往后院走去,“西厢房是他们师兄弟的起卧,东厢房空置,叶姑娘自便。”
“道长,”天微明,玄真门弟子正在山中早课。叶真大步走进院内,弯腰:“莫争道长,入玄真门有什么要求?我要拜您为师。”
微顿,叶真重复:“望道长示下入门的规矩。”
莫争放下手卷,语气疑惑,“你没有师门?”
叶真摇头,“没有。”
“那你该不会是被人追杀,掉落悬崖,大难不死,幸得秘籍,天资聪颖,几日速成神功吧?”
叶真“……”
叶真觉得很割裂。这地界儿,这门派,这形象。不应该是仙音缥缈的高人吗?为什么说的都是她的词?
“有一点出入,我属实是穿——是在三清山脚下醒来的。”
“稍等。”一言甫毕,叶真快步回房取回大刀,双手奉至莫真道长眼下,
“这是我在潜龙渊拾得的。当时我在山下的密林中醒来,误入潜龙渊。发现这把刀时,以为是无主之物,现在看来,它当属玄真门。”
莫争抬起右手放置刀身,叶真一时看说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片刻莫争把手放下,问:“你在渊内所得?”
“是。”
“拿刀时没有任何阻碍?”
“没有。”
莫争呼出一口气,眼底微澜:“终究是讲个机缘的。”
“你可知,现在的玄真门并非正统传承。”
叶真摇头。
莫争声音徐徐,目光遥遥。
几十年前北边来犯中原,朝廷一退再退,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疆土分裂。
江湖中人不忍生灵涂炭。于是道门与各大门派北上联手抗敌。
而北狄来势凶猛,不到半年铁蹄直取朔州应州。而高居庙堂的大臣还在来回拉锯是否主合。
消息传到边境,各路豪杰怒发冲冠。
幸得岳家军后人,周老将军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带领四处逃散的士兵和武林众人排兵布阵,殊死抵抗。才把北狄阻在朔应两州以内,未能再进一步。
整整两年,朝廷的援兵才姗姗来迟。
各门派确认北狄已退兵谈判,才从海河以北折返,却在雁门关外遭羯族伏击。
原他们等着北狄和朝廷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眼见北狄被迫谈和,他们自然不愿空手而归。
遂以兵强马壮对上人困马乏的各大门派。
关外飞沙走石,北狄人喊杀声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