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要吃饭，也要拉屎，对吧？”

“嗯？”吴同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示意九秋继续。

“牲畜也是既要吃饭，又要拉屎，对吧？”

“然后？”

“你将它们整个吞下去的时候，万一它们当天只吃了饭还没来及拉屎呢？”

吴同扬起无比常慈祥的笑脸，说：“滚——！”

县衙后院，莹莹把从吴同那里偷来的药膏一股脑地糊在徐有财脸上：“长能耐了？升个堂学会打架斗殴了？！”

“嘶——轻点，轻点！”

“哼。”莹莹将空药瓶丢到一边，气不过，又往徐有财脸上招呼了两爪子。

徐有财笑呵呵地任由软软的小肉垫落在自己脸上：“我实在看不惯张远志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你出息！”莹莹跳下桌子，没好气地说。

门吱呀一声打开，佩佩端着热水进来：“爹，泡泡脚吧。”

莹莹趁机顺着门缝钻出去。

徐有财起身接过热水：“好，夜深了，你也早点回房睡吧。”眼角的余光只看见莹莹消失在门后的白尾巴。

他能够理解张远志的痛。

正因为理解，所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一种微妙的庆幸，庆幸身为凡人，他注定是先走的那个，不必承担这生离死别的痛苦。

5

天刚蒙蒙亮，梧桐医馆的门就被拍的震天响。九秋寻了一圈也没找见吴同的身影，不知道他后半夜又溜哪儿去了，只好开门无奈地说：“吴大夫不在。”

来人气喘得如同炉灶边漏风的风箱：“那……那你去……李婶投井了！”

“什么？”九秋惊掉下巴，如果说李婶把别人逼跳井了，她倒是信：“快前面带路！”

来人咽咽唾沫，又深喘几口气：“就在后街的水井……你去就看见了……不行，我得在这缓缓……”

大家今日都起得格外早，九秋赶到后街时，巷口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后来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扒着前人的肩膀，问：“哎，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屠夫家那口子投井了。”

“李婶？什么事儿啊这么想不开？”

“听说是因为李屠夫要把沙坡村的一个小寡妇领回家，他们家这几天都快闹翻天了！”

“哎呦喂，也不嫌臊得慌。”

众目睽睽之下，九秋不能使用法术，只能用蛮力扒开议论纷纷的人群，挤到最前面。

好在，李婶已经被人从井里捞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在旁边使劲掐她人中的人看到九秋，赶忙让开位置：“吴姑娘，你快看看。我来打水，正碰上李婶往井里跳，喊都喊不住！”

九秋蹲下，扶着李婶让她侧卧，手指抠了抠她的鼻子与嘴，没什么东西，便将李婶的舌头捋顺，松开她的衣领后，猛吸一口气对着她的嘴渡去，接着大力按压她的胸口，果然有效，李婶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呛进肺叶的水被逼出后，她费力地抬头看向四周。

“哎呦，醒了！醒了！”

“嘿！幸亏是吴姑娘来了，这要是小吴大夫来，李闯得戴绿……”

九秋不耐烦听这种调笑，扭头打断他们：“有没有告诉她家里？”

“狗癞子去叫了！人还没回来。”

李婶又咳了一阵，呆滞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身边人的脸，气若游丝地问：“这……哪儿？”

旁边的人乐了，逗弄她：“阎罗殿啊！阎王爷正要发落你呢！”

不等他说完，狗癞子气喘吁吁地挤进来：“李闯说他嫌晦气，不来接，让这娘们死外面算了！”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呦！李屠夫，硬气！”

“得，李婶这井白投了！”

“李屠夫忒过分！这是人说的话嘛！”

……

李婶急火攻心，本就煞白的脸色气得发青。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拽住九秋的袖子，眼里都是泪，嘴张着，却说不出话，然后头一偏，昏了。

九秋半抱着她，叹了一口气，李屠夫实在太混账！她环顾四周，招呼几个人帮她把李婶抬回药馆，没想到剩下的人竟也不离不弃，一路跟着，把药馆的大门堵得死死的，扒着门框看热闹。

九秋哭笑不得：“大家都挂念李婶，我先替李婶谢过大家。只是李婶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大伙儿先回去吧。”

众人互相瞅瞅：“苏姑娘说的是，咱先忙咱们的去吧。”

这才推推搡搡地散去。

日落西山的时候吴同才出现，看见后堂躺着李婶，大呼小叫：“你真把她弄医馆来了？缺心眼吧你！”

九秋很无奈：“那你说我该把她送哪去？李屠夫说那种话，怎么可能好好照顾她？”

“你就等着看吧，费力不讨好!”吴同白了九秋一眼。

一直守到入夜，李婶才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就问：“我怎么在这？”

九秋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昏迷前的事，斟酌再三才开口：“我看你身子太弱，就先接你来药馆了。”

“我睡多久了？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家？怎么能把我弄这里来？”李婶顿时急了，一下坐起来，恨恨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会办事！”

九秋被她的诘问弄得哑口无言。

李婶激动了一阵，脸色突然变得悲切，嘴唇都有些发抖，她很小声地问：“他们……难道就没有个来接我的？”

九秋这次是不忍心回答了。从昨天李婶投井到现在，李家别说来接，连个问问的人都没有，包括她的女儿。

李婶似乎也没想听九秋回答，缓缓躺回去，拿被子蒙住了头。

九秋出去买了点吃的，喊她好几声也不见她起来吃。九秋只好放在旁边小桌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