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公，真小人呐！

得敬而远之。

至于替小坎子报仇？那是痴人说梦。

周景与小坎子有几分交情，但远没有到两肋插刀的程度。

后宫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得过且过、苟且偷生罢了。

兄弟一场，谁也顾不上谁。

……

御膳房是个好地方。

掌勺的大厨，个个油光满面，寻摸半天，找不出一个瘦的。

李大厨是个中翘楚，膘肥体壮，手艺精湛。

牛腿骨横在案板上，一手黑铁菜刀翻转剔割，片刻后，筋肉分离而下，白骨上不染一丝杂色。

“李师傅好手艺。”

周景在一旁看得解压，赞叹不已：“您这一手庖丁解牛的功夫，绝了！”

李大厨没有理会，菜刀换成尺长的小刀，聚精会神，将筋膜剔除，干净利落。

“熟能生巧，勉强混口饭吃。”

做完一切，将刀倒插在案上，擦擦手，豪爽笑道：“我进宫当御厨之前练过两手，切菜砍人，大刀小刀，总有几分相似。”

周景大吃一惊，怎么也看不出白白胖胖的李大厨平日里一步三喘，竟是个练家子。

却也连忙拱手道：“失敬失敬，李师傅竟还是个刀客！”

李大厨不答，微微一笑，胖手抄起黑铁菜刀，刀刃闪烁，向上一撩。

嗤！

黑刀划破空气，行云流水般穿梭而过，接着翻转落下，重新插回桌案。

“以前是刀客。”

才耍了两记招式，额头就见了汗，李大厨收敛威势，气喘吁吁地道：“现在是厨子。”

似是不入流的功夫？！

周景微微一撇，旋即了然。

后宫太监地位卑微，命如草芥，在武道见识上，却又得天独厚的优势。

莲花宝典博大精深，囊括拳脚、兵器、内力、暗器等技艺，放在江湖上，也是顶级功法。

此功走阴柔一道，最适合太监修行，在宫里属于标配，但在江湖上，即使偶有流出，也鲜有人修炼。

高屋建瓴，周景只看一眼，便觉得李大厨这两招，威势倒是足够了，却止步花拳绣腿，比之尚武监的教习，则远远不如。

“李师傅可在江湖上闯荡过？”周景对这个世界的江湖非常好奇，少年侠气，银鞍绣障，令人心向往之。

“自有一番经历。”

周景抱拳道：“愿闻其详。”

“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见豪侠劫富济贫，心生敬佩，于是便情愿跟随大侠闯荡江湖。”

“后来呢？”

“相处日久，发现所谓的豪侠，不过是欺软怕硬之徒罢了，最多欺负乡下没见识的地主老财。”

李大厨不屑地道：“见了真正的权贵，腿就软了，瘫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周景一阵愕然，但仔细咂摸咂摸，又觉得并不意外。

那“豪侠”的江湖地位恐怕并不太高。

江湖多沽名钓誉之辈，刀口舔血为的是博取名利，见软就欺，遇硬则跪。

这一点，倒是与朝堂上的士大夫相似。

“江湖啊……”

周景满目憧憬，又好奇问道：“那怎么又成了御厨？”

“老子江湖漂泊十年，一事无成。”

李大厨半是懊恼，半是自得：“一回到老家，砍刀换了菜刀，宰牛烹菜，三年便名满京城，你说我做不做厨子？”

……

老天爷真就强行喂饭呗！

寻常人走庖厨之路，三年学徒，五年出师，十年打出名头，算是不错了。

这位倒好，中途转行，直接大成！

天色渐晚，李大厨不愿多留，收起牛肉，提醒道：“骨头也别浪费了，你们拿去，晚上熬汤喝。”

周景答应下来，目送这位白白胖胖的御厨刀客，挎着沉甸甸、鼓囊囊的包袱，大模大样地离去。

真他娘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