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的大小远超想象,兜兜转转穿过无数的走廊,这才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陈风此时内心的惊讶无以复加,原以为在这天星大陆没什么能够震惊到自己,现在想来却是自己目光短浅,小觑天下英豪。
内心的苦涩并不表露,在两位丫鬟的注视下他一脚踏进了眼前明亮的花园,没错,就是花园。这艘客船上居然有一座完整的花园,不是那种简单的几株花草装模作样的小场面,而是真正占地面积达到数百平方的巨大花园。
上船时他可是注意过周遭的环境,只是没想到这艘客船内里别有洞天,不用想这几百平的花园必然是某种空间阵法的应用,不然客船根本没有这么宽的场地。
百花争艳群芳去,唯有亭中黄花留!
一眼望去,那万花丛中有一廊桥,从他脚下延伸出去,蜿蜒辗转最终抵达花园中心处的凉亭,只可惜凉亭周围有漫天纱布遮掩,看不透内里的光景。恰好在他脚步踏上廊桥的瞬间,琴音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夜莺一样的歌声······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
这一曲陈风并不陌生,作为九州名曲,不说家喻户晓,至少也是誉满天下,更为关键的是,此曲被前人略作变更,已经从普通的曲谱上升到修炼的地步。
所谓‘葬花吟’,原意乃是歌唱自身凄苦的身世与落花一样悲惨,看到落红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之曲。本就是意境高深,再加上无数大家在前人的基础上研究透析,最终得到了现在他听到的版本,葬花吟,葬的是天下众生,吟的是前世今生,唯有这花,来去于虚无,却始终无缘得见。
廊桥十步,眼前景象变化万千,万花彷如活物,花蕊同时盛开,花粉漫天飘扬·······陈风的脚步在此时微微停顿,浑身气息涌现,将花粉拒之门外·····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刀剑二字是此句核心,此时二十步已过,花粉五光十色的聚在一起,光芒刺痛双眼,让他都不忍直视,伸出手臂遮挡这光芒的侵蚀,然目光才移开光团,瞬时便有无数刀剑从空中袭来,数量之多数之不尽,这一刻他浑身冷汗迭出,哪怕心知这刀剑皆为虚幻,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伴随刀剑而来的不是漫天杀意,而是漫天的血腥,这一刻他置身于疆场,无数英魂忠骨铺天盖地,骨肉凝聚成山,血流汇集成海,好一幅‘枯骨盈山’·····
此处他并未着急前进,而是停下步伐,就在这枯骨堆上,就在这血海里定住,他的修为已经在当前境界卡了两年多,想要继续进步却始终不得要领,今日景象竟让他有一丝丝顿悟,他有些舍不得离开。
见他如此,花园外两名丫鬟怒意横生,正要上前来阻止,却被莺歌声逼退;此时陈风盘坐下来,他眼中早已没有花园的模样,也浑然不记得此地是哪里,只是眼角有泪心中有请,呆呆的傻笑着·····
此间主人见状并不急切,琴音始终未绝往复循环,只为保持这一刻的相对静谧。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陈风才缓缓起身,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并非不记得,也没有刻意去忘记,只是这种感觉来的很玄妙,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这才稍作停留。
他转身向着琴音的方向微微躬身,以表谢意。也许此间主人的身份实力不及他,但今天这一出对他来说受益良多,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到底得到了什么,这或许就是机缘也说不一定。
凉亭中的曼妙身影见状也微微躬身还礼,此时琴音才结束往复循环的因果,向着下一章缓缓而去。
歌声再响起,却不是莺歌的声响,是陈风有感而发,“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他不是葬花人,他葬的是雪,是情,是一生。
在那两天的时间里,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武青莲对此表示很失望。然而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想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坚定的方向更是不变,只是身为男人,更多的时候不是要去说些什么,而是要做些什么。
光说不做假把式,只做不说真男人。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男人独特的嗓音来吟唱这一首曲子实际上很煞风景,然而两人的配合就像是事先演练过无数次一样紧密无间,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词句都不违和。
一句唱完,陈风哈哈大笑脚步打开,坚定的向着凉亭走去,今夜此人的确值得一见;伴随着他的脚步迅捷,琴音也开始变奏,高亢的女声传来,如沐春风。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当最后一句吟唱完毕,他的脚步恰好踏入凉亭范畴,此刻的虚幻光景慢慢退却,如同旋涡一样缓缓消失,印入眼帘的可不就是那一座凉亭?
隔着纱帐听着这一曲葬花吟的结尾,他竟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是害怕掀开白纱见到的景象不如期待一样?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此间主人收尾,没有选择主动去打破这份静谧。
此前这女人也曾阻止丫鬟靠近,避免打破那种玄妙的状态,这应当算是一种天然的默契。
及至琴音消散,内里才传来轻柔的声音:“公子何故不入内?”
“见姑娘兴致仍在,不愿叨扰···”陈风微微一笑,“也可能我就是无数慕名人之一,想看看姑娘是否会继续弹奏下一曲。”
“公子真幽默!”女人掩嘴轻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随着她的声音传出,花园外的两名丫鬟握着一根极细的丝线,缓缓拉开白色纱帐,凉亭内的风景第一次印入眼帘,一张简单的石桌附带几把椅子,旁边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想来应该是招待客人的时候用得上。
陈风的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些细节上,白色纱帐被拉开的第一时间,他的目光就定格在凉亭的角落位置,不是正主而是偏居一隅的角落里的瘦弱身影上。
“凉亭中竟然有两个人?”他再一次被人震惊,从踏入花园开始,他的神识力量就不曾松懈,那种狂妄自大然后被人灭了的剧本他不喜欢,所以小心谨慎才是上上策。纵使他不认为天武地界有人真的能威胁到他的安全,也不曾松懈下来,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可这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认知,应该是和老肖一样善于隐匿的高手,不然不可能瞒得过自己的眼睛,他首先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此人。
她身着浅黄色薄衫,一缕长发挽在头上做成一个漂亮的发髻,蒙着脸看不到真实的面容,一双眼冷漠的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朋友好身手!”他率先开口,打破了静谧。原以为这样类似于奉承的语气应该会得到一些回应,却不曾想那人就这样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重回到刚才漠视一切的状态。
他苦笑一下并不觉得懊恼,也许别人不是傲视一切,只是不屑于交流罢了。抛开这个小插曲,他的注意力才转向正中间处的女子,也正是人们口中的林氏商会千金小姐,这一眼,让他几乎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