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是原始人了，余琦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怪客是什么？”

“你一定已经得了赛博精神病了，甚至是最严重的那种。”黎开纠结着余琦是否在对自己撒谎，但看着余琦茫然的眼神，也看在他刚刚放了自己一命的情况下，还是决定想要相信他，“怪客就是特殊的赛博精神病。”

刚刚还准备与余琦刀剑相向的黎开居然就这样放下了刀，她打了个响指，一辆无人驾驶的计程车停到了两人跟前。

“上车。”

“这不好吧，我走好久才到这里。”余琦虽然对怪客好奇，但他身上还背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呢，就剩下5小时8分钟了。

“我带你见识下怪客们的基地。”

好吧，有些事情也不用着急，拯救世界放一放也可以嘛，余琦直接坐到了车子上。

还在躲避着狄格泰眼线的七十七忽然打了个喷嚏，她看了眼倒计时，有些不自信了，自言自语道：“奇怪，他现在应该早就找到了狄格泰了才对啊？”

似乎狄格泰也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对思维网里维护者们的探查越来越频繁了，即使是七十七的【撕裂】要素也只能勉强抵抗，根本腾不出手来和余琦联系。七十七也只能放下心里的不安，继续执行着计划。这些喜欢留计策的智者们都有个缺点，他们留下的计策面面俱到，只要是正常人，就可以执行成功。

但假如拿到他们计划的不是正常人呢？

“那太糟糕了。”余琦感慨道。

通过黎开刚刚向他的解释了，余琦算是理解了这个“赛博精神病”和“怪客”到底是什么。时间退回到刚刚上车的时候，黎开掏出小学课本给余琦讲了下这两个名词的来历。

在如今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基本已经完全交由智能机器人与潜意识激发器来进行控制。谈起未来，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AI叛变、资本集中与阶级固化什么的。但当思维网这足以掀翻时代的新技术出现后，人们想象的问题却一个都没有发生——因为狄格泰。

他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抑制了现实中的资本力量，管你在现实中是什么达官贵人、亿万富翁，在进入思维网后都是普通人一个，完全的公平。或许还有人会问，那现实中呢，人们还是养活自己，也会生病，到那时候又怎么办呢？

智能化机器人会解决这一切，无论是生产还是生活，它们一切都能做到，真正解放了人类的生产力，这就是思维网的副产物了。过去的时候，人们总是恐惧会被计算机取代，但当真正的万能计算机出现在眼前时，人们才发现，传统AI太落后了。在人类与传统AI具有相同算力的情况下，人类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情感在思维网复现出来，这种又抽象又冗余又无理取闹的思想，在思维网中只有人类才能做到。

而人们将特定情感加以修饰，就获得了梦想球。梦想球可以加载为模块，以作为智能化机器人的运行逻辑，或是放入模拟世界让世界里的人物和情节更加多姿多彩。

余琦回想起了自己经历的那些梦想球，里面的情节虽然顺畅，但有一点奇怪，那就是太顺畅了，现实往往不是顺畅的，而梦想球里的故事就像一个人从头到尾的思想一样。

这样的生活就如同天堂一般，只有听故事的人会这么想。满怀着梦想进入思维网的人们发现了一件事，这里与外界并无差异。大家一开始还认为这些是正常的，毕竟狄格泰就是以100%拟真度作为思维网卖点的，当然是一模一样了，再说了，还有模拟世界这样的梦想之地可以作为休息之地，只要努力在思维网中工作，挣一点信息量就可以买了。

然后，噩梦开始了。

思维网去除了全部体力劳动和大部分文书工作，于是人们剩下的选择就只有艺术创作与科学研究。想要艺术创作的人要么从自己的思维里提取梦想球，要么竭尽脑汁去猎奇以博世人眼球，至于审核官这种职业？那已经是精神折磨的层次了。

而科学研究更是困难，脱离实际的思维网已经基本不再深入研究基础材料，而是更多选取生化、心理专业人才，继续深入拓展思维网的可能性，真正能跟得上研究进度的研究员到现在不足千人。

在这样的世界下，那些赚不到信息量买模拟世界，或是无法续费模拟世界模块使用费的人们只能在数据公司的公用模拟世界里正常生活。但有了更美好的生活，谁愿意在一个连脏话与轻微暴力行为都被禁止的公共世界里生存呢？

于是在思维网里的人们会快便出现了精神问题，在现实中发疯，只会被送往精神病院，但在思维网里发疯，你连网络都无法正常连接，原本真实的世界将会变得满是bug，你可以随意骂人、打人，也可能直接掉到另一个平台上，人没有了逻辑，世界也没有了逻辑。

这样危险的人群一经发现，就会被在现实中进行保护性关押。大家也都理解，毕竟这样的精神病对社会是危害，人们用一个旧时代游戏里的名词来称呼这些人——赛博精神病。

本来这也仅仅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但直到有一天，一个红发女孩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屏幕上。这在思维网中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狄格泰本人也不能侵犯每个人的隐私时间，但这个女孩做到了。

“嗨，大家好啊?(ˊ?ˋ*)。”她朝着屏幕前的各位挥手，有人从睡梦中被惊醒，有人痛失Fullb，还有人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但每个人都在看到了她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这个红发女孩有着一只发光的红色眼睛，虽然听起来像是废话，在思维网里既允许染发，也允许戴假瞳，但从没有人可以换义眼，因为这里力求真实，模拟世界里可以，但女孩所站的位置，是梦想屋后的广场，这里是公用平台，绝无任何魔幻要素的可能。

眼中失去梦想的人们在这里来来往往，极乐与极悲在此交织，人类的梦想与丑态在此共存。

“你们不觉得无聊吗？这样的世界。”女孩指着童话般奇幻的梦想屋，“就为了这种东西，强行让我们为此而痛苦、挣扎，强行制造的梦想与平等，反而成为了最虚假的存在。”

女孩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激动，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她的瞳孔有些失焦，似乎并没有对着镜头在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可以做到生存了，却还要牺牲自己的快乐去做这些事情？为什么我们还这么累？为什么我们身在未来，却看不到未来？为什，为什么大家已经痛苦到需要在幻想中生存，却不愿意看一看头顶的星空？！”她的语速逐渐失控，逻辑也开始模糊不清。

她是赛博精神病吧？看到女孩这种表现的人们都这样想，就连被惊动的狄格泰也这样想，只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赛博精神病使用思维网规则封不掉的话，就从现实出发，数据公司的私人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在思维网内，也有几个重型机器人也围在了女孩身边。

[警告！您的言行已触发思维网第十三章第七千六百七十二条规定，将对您进行拘捕！]

女孩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过身对屏幕说出了被无数怪客们记载下来的一段话：

“好吧?????，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赛博精神病，不，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们要叫我赛博怪客!现在，就让我们做和那个游戏里一样的事情……”火焰在她的手中燃烧，“让我们把这个无聊的世界，烧成灰！！！”

在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人们第一次意识到了消防的重要性，因为——

承载着人类梦想的梦想屋，被烧成了灰烬。

“梦想屋的重建花费了现实的一年时间，虽说对于我们来说公共平台内不能出现超自然的事物，但对于公司的程序来说瞬移、飞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事情就奇怪在这一点上。”黎开指着书上的一段话，上面写着：

所有资料被尽数烧毁。

“被烧毁的梦想屋居然真的遵从了现实的逻辑，相关的程序资料一点都没有留下，数据公司只能从零重建。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便不断地有人自称赛博怪客去挑战思维网的各类官方建筑。”黎开合上了小学课本，余琦看到了上面写着特供版，大概是赛博精神病特供版吧。

“那你的眼睛？”余琦问道。

“为了纪念那个死去的女孩，很多人都选择了模仿她当时的装扮，而我们作为赛博精神病，自然也就选择了最具有代表性的义眼。”黎开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右眼，看着余琦眼皮跳了起来。

不过黎开的讲述让他对这个未来更感兴趣了，而更让他感兴趣的还在后面——

计程车穿过了地面，开始朝着地下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