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段段彩纱舞檐莺燕环伺的廊道,瞟着隔间里头觥筹交错纵情声色的狼藉,叶继成眉头一阵深锁。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也没想过自己会来这种地方,不过现今虽来了,虽来这的目的也和其他男人并不一样,但他心里还是不由升起一丝烦躁。不是烦躁时而路过的倩影们,那传来的阵阵温香让他有些不适应乃至恍惚,也不是烦躁她们那明媚诱人的招呼,使其心中杂念丛生情欲疯长,他烦躁的是看着这里的一切,他想起了贫民窟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庞......西荒,不,应该说整个天下但凡城市都有这种地方,他更是多次路过,每每看到那些男客兴致盎然地促切走进,或是面色酣红地踉跄而出时,他心中都会因此升起烦躁,而不是如他那俩师兄那般,眼神中充满向往。了却浊尘英雄梦,余生只图寄勾栏,他不是诗人,这两句打油诗也不是他写的,而是这却梦楼门口两边大柱上刻的。不过他虽不是诗人,但也能读懂这诗里的意思,更觉着不是什么好话。在他看来,若英雄能人都搁这醉生梦死,那还有谁去为世间苦苦挣扎的弱者伸张正义?故而这诗也是无形中助长了其心中的烦躁。
“荆兄,来这地方真能查到些什么吗?”烦躁归烦躁,但叶继成却也不会就此掉头离去,毕竟他又不是来这寻开心的,如若真能了解到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他也不介意烦躁。只是此时目视耳闻周遭这追欢逐欲的一切,还是不免语气不耐地确认一问。
“嘿嘿,老叶,你说说你,来这忘忧乡怎么跟进了鬼门关似的,别端着了,也拉上两个妹妹好好感受一番,于修行可是大有裨益的!兰儿莲儿,你俩说是不是呀?”荆予初这会儿却是左拥右抱的,方才甫一进门就已然随手一捞,将两位花枝招展的佳人轻揽入怀享用不已。此刻见叶继成依然没有入乡随俗,其更是猥琐一笑,说着还一边逗弄一边问了问怀里的美人。
“咯咯,是的呢,大爷!这修行啊重在修心,只有经历了红尘情欲的洗练,内心才能更加坚定的直面大道。所以这位大爷还是让姐妹们给您洗练洗练心境吧!咯咯......”荆予初怀里那身着半透红纱的佳人也不是易于之辈,显然处过的修士也是不少了,即便其并非修士,但对修行一事似乎也是懂得很。
“......”对于佳人的说法,叶继成是嗤之以鼻的,在他看来即使修行需要洗练心境,也不是非得以这种放浪形骸的手段,再者一旁还有袁侦探呢,怎么不找她洗练心境去?此女早前一听要来这种地方,便义无反顾或者说神情亢奋地决定跟来,目光中的向往甚至比很多男人都犹有过之,如今更是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若真有佳人要找其洗练心境,叶继成敢断定此女绝不会拒绝!
“至于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却是说不好了呵呵!不过眼下这第三人的档案手续还没办好,不知底细背景贸然去现场也是不妥,还是先搁这外围了解一番再说吧!毕竟无论是第三人还是最后那个,生前都没少来这里,因此在这说不得能有些意外收获也未可知?”见叶继成没有洗练心境的意思,荆予初也不强求,只是轻笑着解释了一下。
“大爷,前头的谪仙阁便是本月瑶台会仙现场了,因着瑶台会的约定,妾身等人是无法入场的,还望大爷见谅!”又走了一段,荆予初怀里另一佳人指了指前头布置得百花拥簇的厅堂,有些歉然抑或黯然地说道。
“呵呵,无妨,早就听闻乌铁却梦楼的花魁,各个皆乃色艺双绝的谪仙,其中年度蟾宫会的云筝姑娘更是仙中仙,其器乐之道的造诣,便是不少专修曲乐一系的豪杰都钦佩不已,可惜受限于无灵根天赋,无缘修途才沦落红尘。不知今月的瑶台会云筝姑娘可会下场?在下此番可是慕名而来的,若是有缘能聆听云筝姑娘的音曲之妙,却是不枉此行了呵呵!”闻言荆予初也是松开了揽住佳人的双手,驻足一笑,同时言语间眼中的炙热也不似作伪,瞧着其今晚拉俩同伴来这地方,显然不单是为了查什么线索,倒像是专门冲这什么瑶台会仙来的。
“额,大爷您不知道?云筝姐姐已经让人赎了身,嫁与严门主做妾室了,如何还会参与什么会仙?大爷您怕是要失望了!哎!”此时这位身着紫裙的佳人却更为黯然地解释道,其黯然倒不是因为同行姐妹让人赎了身,她则还要继续在这风尘中沉沦,而是为这同行姐妹感到黯然,姐妹好容易有个好去处,结果前几天又因断刀门门主的遇害,前途再度变得未卜,再联系到自己这还不如人家的处境,这如何不让她黯然?
“云筝姑娘让人赎身了?还嫁给了严门主?在下听说云筝姑娘的身价可不菲,这断刀门虽说富有,可门中那些长老,估计不会允许其门主为了一妓......额,歌姬如此靡费吧?”荆予初闻言有些愕然也有些疑惑,毕竟就从他到这儿以后熟络的举止,就能看出他是了解行情的。像这种不输郡城的繁华城市最出名的销金窟,其头牌放眼整个西南海域都是名列前茅的,不然不会连初到乌铁港的他都听过,由此可以想象给这样的歌姬赎身得花多大代价。这断刀门门主倒不是出不起,只是为了一风尘女子花这么大的价钱,其门中上下不闹腾?其夫人和那些如夫人不闹腾?怕是比其身死还要闹得沸沸扬扬吧,可他却没听过什么风声,这如何不让他愕然疑惑?
“呵呵,大爷说笑了,严门主虽说也是云筝姐姐的常客,但他哪可能给云筝姐姐花这么多钱,那可是足足三百灵晶哪,淘换成钱财怕是上亿!以严门主人雄心性,莫说是妾身这类糟贱之人,便是世间任一女子其都不会出此代价。是一客人赎下转赠与严门主的!”这时一旁的红纱佳人摇了摇头,轻笑着解释道,且似并不介意荆予初下意识间那喊了一半的称呼。
“客人转赠的?什么人这么大手笔?”此时问话的却不是荆予初,而是一直在东张西望的袁红玉,显然她也被这手笔震惊到了。毕竟三百灵晶可是一笔巨款,哪怕对于很多虚境强者来说都是一笔巨款,若是出身差些的虚境,一辈子怕都未必能挣这么些钱,然而人家却只用来买一个歌妓,买下之后还将之转赠他人,这如何不让她震惊?
“不清楚,是去年蟾宫会仙上,一个与严门主,张家二老爷等人一同来的客人。”红纱佳人见三人并未着急入场去会仙子,反似更对此事感兴趣的样子,故而她也只能继续陪着回话。
“张家二老爷?”这种划重点般的言语自然是叶继成问的。
“就是张家家主的胞弟,张金止老爷,当时张家大老爷也在场,期间张家这两位老爷还为着云筝姐姐的花魁之会,好一番相争呢!”红纱佳人虽对这位小哥划的重点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
“哼哼,有意思,美女,这几块灵玉给你,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说说!”袁红玉此时显然闻到了特别的味道,甚至还有些许熟悉的味道,故而当即掏出几块灵玉递了过去。
“额...谢谢姑娘!只是当时妾身两个并未入选蟾宫会,所以也和今天这般没能入场,这些事情也是后来听旁人说起的,怕是不大真切。不若妾身与三位介绍一二当时入选的姐妹,大爷们再与之详询如何?”红纱女子并没有去接灵玉,而是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也好!不过姐姐给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习惯,你们还是拿着吧!对了今天这瑶台会可有当时入选的美女吗?”袁红玉闻言也是接受了对方的提议,毕竟她确实不想了解不清不楚的消息。不过她还是将灵玉塞给了对方,然后问道。
“咯咯,那妾身就谢过姑娘了!有的,今天瑶台会的7号雨琴妹妹,还有15号的柳笙姐姐都是去年蟾宫会的入选仙子。”倚门卖笑本为财,刚才不拿只是不敢拿,而现今既是人家赏的,红纱佳人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然在收下灵玉的同时,她也是回馈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7号,15号是吧!嘿嘿!看来咱们这趟是来对了!老荆钱带够没?今晚咱们可是要拿下与这两位仙子密会机缘的,至少也得是其中之一,你这个百川财神爷派系不会掉链子吧?”得到了确切消息,袁红玉顿时笑逐颜开,甚至连冤大头都找好了。
“额......何必非要找今晚入选的呢?入选去年蟾宫会但今晚不下场的仙子,也是有的吧?”荆予初身为欢场老手,自然清楚下场和不下场的区别,不过他还是想心存侥幸的挣扎一下。
“能入选蟾宫会的仙子,即便不下场,私会估计也不知排到哪一年了,咱能等?你怕不是在开玩笑!阁下好歹是百川资源大拿亲传,这小气吧啦的,就不怕传出去丢你们百川的人?”这袁红玉虽是女儿身,但对欢场的经营模式了解得好像并不比荆予初少,瞧着怕也是个中老手?
“......”这时叶继成无语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怕不是个假男人,来这儿不开心就算了,知道的还不如一个女人多,不如一个风尘之外的女人多。好在他也知道这袁红玉不是什么正经人,一个不正经的女人知道这些倒也可以想象。
“额...好吧!左右能会一会仙子,也算不枉来这却梦楼一趟了!”此时同样知道自己侥幸心理的可笑后,荆予初也是放弃了挣扎,接着语气颓然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借以安慰那即将空空如也的口袋和心灵。
......
这是一间方圆近十丈的偌大厅堂,厅堂顶部垂挂着一个个红帛镂花的大灯笼,灯笼里头却不是摇曳的烛火,而是散发着月华般柔和微光的灵能灯。厅堂中央是一个圆形玉石高台,高台之下鲜花簇簇,且时而有团团寒雾自花簇之间逸散而出,弥漫至高台之上,席座之间,乃至整个厅堂......雾霭渺渺之余,暗香浮动,柔光似雪,恍若人间仙境。然则此刻厅堂之内虽豪客满座嘉宾云集,竟却几无人语,耳畔萦绕的唯有声声冽似清泉脆似金玉,悠扬如秋雁归鸣,激荡如顽石抗瀑,闻之既远即近,细听虽近又远的天籁琴音。而这琴声则是高台之上一女子所奏,此女外披水光透云纱内着浅翠月罗裙,肤似玉璧素手纤指,发似乌缎撩肩垂扬,身形瘦削却应有丰腴,五官妩媚但眉目纯情,其抚琴动静之间如舞如魅,抬首顾盼之隙如痴如醉......竟真乃谪凡仙子!但有此刻身处其中,耳目之闻不似人间,心神之感更甚瑶台,然委实不负瑶台会仙之名!
“丙五席,赠紫玉兰十八朵,金丝兰九朵,赞玉琴仙子蕙心兰质,志雅情洁!”一曲奏罢,台下立有主持唱起宾客赠赏,随即便有人将报出的鲜花捧上高台,而台上弹奏女子则从琴桌一侧手包中取出一香囊,再拿起纸笔写下些什么装入其中,置于随鲜花送上来的托盘之上,最后朝着赠者一侧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甲三席,李全斌先生,赠蓝梅九朵,紫玫瑰十八朵,金盏月露二十七朵,祝玉琴仙子青春永驻,才艺节高!”很快,重复的一幕,类比呈现。
“甲六席,汪剑林先生,赠红玫瑰九十九朵,热烈惹火的红玫瑰诠释了汪先生对玉琴仙子长长久久的爱慕!”
“丙五席,再赠紫百合六朵,碧玉菊三十六朵,金盏月露六十六朵,祝玉琴仙子事事顺意,身福齐满!”
“甲三席,李全斌先生再赠,蓝梅二十七朵,蓝洋青荷八十一朵,蓝玫瑰九百九十九朵!哗!李全斌先生真是...李全斌先生再祝玉琴仙子喜乐日增,艺道无涯!”
“老荆快点,又被那阿叔超过去了!别选什么花了,随便写,价钱和数量超过他就行!”这会儿丙五席三人中的袁红玉瞪了瞪眼催促道,她见自己这边的花刚送出去,记录花朵的香囊纸条还没传回来,就已然被前方某桌上的中年男人超越,而每位仙子的受花时间又有限制,所以不免有些焦急。
“我也想快啊!可寄语必须写,这玩意儿哪有那么好写的!别吵吵影响我思路!”然而荆予初此刻却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迟迟难以下笔,因为这是瑶台会的要求,如果写不出寄语,这花他们也送不出去。甚至有些富豪为了寄语写得体面,往往还会带着笔杆子过来,不然花若送得俗不可耐也是贻笑大方,毕竟能参会的都是非富即贵,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还不简单,你就随便写恭喜发财万事如意之类的就行!反正咱又不图能给人留什么印象!赶紧的!你再不写就让我来!”闻言袁红玉不由翻了翻白眼,当即出了个馊主意,乃至还准备越俎代庖了。
“呃,这样能行吗......算了!就先按你说的办吧!”
“丙五席,再赠赤诚金兰两百朵,挚血玫瑰两百朵,蓝百合两千朵,祝玉琴仙子...噗...呃,不好意思哈哈,祝玉琴仙子百年好合,大吉大利!哈哈哈....丙五席的贵宾也是不失风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