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某个街边茶摊上,折腾了一早上却收获寥寥的几人正在一边歇脚,一边仔细分析讨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瞅瞅能不能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尤其是袁红玉,讨论之时显得格外认真,有异议的地方举手表达,不懂的地方认真听讲,恍若一个乖宝宝,以她的性子倒是难为了。不过谁让她一开始就气势汹汹,斗志昂扬的准备大展拳脚,不成想高估了自己也先入为主误判了案情,更在关键时刻被荆某人推波助澜地算计了一把,导致脸掉到了地上。甚至最后唯一能把脸沾上的机会,也因情况错综复杂加上不敢轻举妄动而放弃了。也不是真的放弃,许只是觉着完全不必操之过急,大可徐徐图之,就如眼下这讨论之际,她就可以隐隐试探一二再作定夺,毕竟脸已经没了,人可不能再丢了。
“这鲲鹏贸易集团背后的主人是南疆,你们百川派知不知道?这群岛东南可有一部分是贵派的势力范围呢!”此时袁红玉问了问,不过言语间定论也好措辞也好都相当谨慎。鲲鹏贸易是南疆的触角,是陆夫人及他们集团一类大型民营企业私下的怀疑和判断,刚刚透露给他们的。而肯定这怀疑也是方才众人一起讨论的结果,至于东南部分是百川势力范围更是既定事实,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个人判断,若是谬误也与她袁某人无关。她唯一用以试探的暗招就是其所问,虽然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属明知故问,但她也可以说不知道,因为这是心照不宣的内里秘密,若不刻意关注,或地位渠道等不及的人可以不知道,甚至也没人敢肯定谁谁一定知道,故此一问无可厚非。
“...唔,门中应该是知道的,毕竟南疆伸手海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过具体到这个鲲鹏贸易我也说不准,毕竟我不是情报部门的,不知道他们情报掌握到什么地步,最起码我之前是没听谁提起过这鲲鹏贸易。”闻言荆予初也不疑有他,略一思忖便如实回道。
“乌铁岛...海运集团老总...断刀门门主...海关审核官员...实权家主...若是能确定鲲鹏贸易是南疆触角,那这陆本之死还真未必和这鲲鹏贸易没有关联!”这时叶继成沉吟了一下,旋即神色肃然地说道。他也不是专门划重点的,而是作者需要他划的时候才划,不需要他划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划了。毕竟主角么,不过是作者的工具人,譬如眼下不就被安排干起推理了么?
“老叶你的意思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说这些人物在乌铁岛至关重要,若是南疆图谋乌铁岛,拿下他们合情合理,但这是连环凶杀案,可还有一个外门游修呢!但凡还有疑点,就不会是真相,最起码不会是全部的真相!妄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叶继成话音刚落,袁红玉就举手表达了异议。当然别看她态度很激烈,但心里其实已经笑开了花儿,因为叶继成的这句推理,显然已经帮她把脸捡起来了,这也是她明知故问的图谋之一。同时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只要还有人也有这种判断,那她之前在案发现场的怀疑就不是无脑的,她的沾脸大计就算完成一半了。至于另一半还得看看荆某人的反应,所以眼下这故作姿态的异议就是她的第二招试探,是的仍然只是试探,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会再草率了。
“唔...是啊老叶,虽说你的怀疑合情合理,也有袁侦探在案发现场的发现佐证,可这里有两个关键性问题。其一,乌铁岛虽然因其位置和产出,战略价值极大,值得南疆费尽心机去图谋,但也恰恰因此,我们百川对其很重视。不瞒诸位,这岛上不少重要位置都有百川的人手,确切的说,主要是我师尊的人,毕竟他是掌管百川资源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下那些师兄师姐放心把我丢这的原因。故而南疆若想图谋乌铁岛,绕不开百川绕不开我师尊,不然一切都是徒劳;其二便是乌铁岛的位置,其是西南海域的重要支点,被西南诸岛所包围,但也同样因此,欲取乌铁岛必先得取西南诸岛才行,否则岂非盖锅就食?同时这点也绕不开我师尊,师尊在西南诸岛颇有声望,西南大小势力
虽多为骑墙之辈,却也不敢轻忤师尊,而眼下师尊又已然亲往坐镇,如此一来,南疆不大军压境就妄图染指乌铁岛也是痴人说梦,南疆人不会这么天真!”荆予初虽也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这凶杀案的味道不对,袁红玉的态度也不对,但他却没能想到究竟哪里不对,于是只能据己所知地详细阐述他的看法,也希望众人听了能看出点什么。
“...额,荆兄,你师尊...”这会儿叶继成又双叒叕来划重点了,显然刚刚的推理不过是作者安排其配合袁红玉沾脸,划重点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只是眼下这重点着实有些敏感,哪怕实诚如他也显得有些迟疑和不好意思。
“哈哈哈...老叶,你不如怀疑我也是南疆暗手好了,还有你也是忒老实,他俩听我这么一说心里估计也嘀咕,就你问出口了哈哈......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反问你们一下,以我师尊的身份实力,南疆人拿什么打动他?权势?地位?财富?这些便是海外真为南疆所掌,师尊到别处去照样唾手可得!既是如此师尊又有何理由背负骂名?”对于叶继成怀疑自家师尊,荆予初却是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接着反问道。
“那老荆,令师真就无欲无求吗?不可能吧?”到了这会儿,袁红玉可算是祭出杀招了,毕竟除了死人,没人能无欲无求,而只要有欲望,就有可能为人所用,乃至背叛一切,这是公理,同样无可厚非。
“老袁搁这等着我哪?你不就是想证明这凶杀案有南疆手笔的可能性吗?看来我们的袁大侦探还挺记仇嘿嘿!你说得很对,我师尊不可能没有欲望,毕竟世人都不可能没有欲望,我师尊自然也不会例外。而且我师尊所求我也知道,很多人包括南疆人也都知道,甚至若是有人能满足,师尊会为其做任何事都不意外,只是很可惜,我师尊所求南疆人满足不了,而且是肯定满足不了嘿嘿...”袁红玉图穷匕见后,荆予初也算知道前者的目的是什么了,不过对于这杀招他却毫不在意,仿佛这杀招比任何事都要不可能,显然是对此事有绝对的确定性。
“很多人都知道?令师所求为何?”这时袁红玉也不再顾及脸面,更不再强求无可厚非,立刻便追问道,因为她的沾脸大计已然到最后一步了,功败垂成值此一招,她也顾不上其他了。
“剑皇!”“剑皇?”“剑皇...”“剑皇......?”
“是的,剑皇!剑皇是剑修晋级道皇境时,为剑道承认的唯一剑道之主。世上某一道只会存在一位该道之主,前该道之主存在,后该道修士晋级道皇境绝不会成为该道之主。同时即便该道无主,该道修士晋级道皇境也未必会被该道承认为该道之主,这点与实力无关,只与该修士道的本质有直接关系。只有该道之主,才能掌握和感受该道真正的本质,是为最正统的该道修士,这也是无数修士对某道之皇趋之若鹜的原因。最后,每位修士也只有在晋级道皇境时,有且仅有一次成为该道之主的机会,除此之外就再无可能了。关于某道之皇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也恰恰因为最后这个原因,我师尊宁愿放弃道皇境寿元,宁愿老死也要守住这次机会,势必不成剑皇不成皇。当然,古往今来无数执着于道的修士,也都这般选择。所以我说若南疆能满足师尊,他为南疆做事并不意外,可袁大侦探,以你的出身想必很清楚,南疆能满足吗?哈哈哈......”
“荆兄,为何不能?”
“......老叶啊,你也算剑修,而且还是林大佬的小弟,连我这个法系都知道的事情,你大哥没跟你提过吗?剑皇在北境修罗宫啊,世间现存唯一的剑皇传承也在修罗宫啊!除此之外,哪怕如荆某人他们百川或蜀山这种剑道泰斗,也是没有剑皇传承,更别提南疆了。反正自我知道的所有记载,就没有任何一个修罗宫之外出身的剑皇,当然人类剑皇有,可也是修罗宫出身的。因此非修罗宫剑修,没有谁不是梦想着能成为剑皇的,因为那不仅仅意味着能掌控感受剑道真正本质,也意味着世间又多了一份剑皇传承!这种开辟一道新道统般的事情,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北境修罗宫......”
“行了,荆老贼,这次本姑娘认栽了!既然这第一案发现场没啥收获,咱们一会儿就换个地儿碰碰运气吧!不过老贼你也别得意,有你小尾巴被老娘逮住的时候哼哼!“
“就是说尊夫除了这些表现反常之外,再没其他特别举动或反应了吗?譬如他有没有想过要逃跑......额,我是说他有没有计划着要离开乌铁岛一段时间?”与第二位被害者也就是海关检审处处长,赵志军的夫人确认了一遍卷宗上的内容后,荆予初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第二个案发现场就在赵志军家中,案发当天因其轮休所以独自一人在家,而待其妻下班回到家中时,却是赫然发现丈夫已被人杀害了。就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甚至地板上的血迹都干了,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死因是来自一道贯穿左胸的伤口,应是长剑一类利器所致,从伤痕方向和力道上看,凶手是突然出现在死者跟前,然后一剑毙命,干脆利落,比杀上一个死者还要干脆利落。之所以说比上一个还要干脆利落,原因是二人身上伤口虽都只一处,但第一个死者在现场好歹留有不少线索,可这第二个死者除了以手势比成残圆之外,再无其他。就好像凶手是一职业杀手,或目的就是为了杀赵志军,现身,了结,离去毫不拖泥带水。这若不是死者被害前,也就是第一起凶杀案发后,死者开始表现得长吁短叹,甚至说梦话的时候还说什么只是奉命行事,既然接受了无论如何都要严格执行,这是制度也是坚持一类奇怪言语,以及手上比的残圆手势,与第一起案件存在一定关联性和共同点,荆予初都要怀疑这赵志军就是因平时得罪人太多,让人雇凶杀的,而不是什么连环凶杀案了。
“...没有...哎,平时我也劝他,几乎每天都在劝他,别得罪那么多人,别到处得罪人,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甚至要不就直接别做了...可他就是不听!我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了......哎!”眼前穿着丧服样貌寻常,言语气质更寻常的中年妇人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而凄然地回道。
“夫人,您当天回到家时,这客厅的门和出去时是一样的对吧?那您有没有注意到门的把手?虽然没有反锁,但我看了你家的防盗锁,从里边打开和从外边打开还是有点区别的!”这时站在门口处的叶继成问道,毕竟案发现场是在死者家中,这些天治丧接待等等人来人往的,现场早已被彻底破坏,有什么疑问也只能让对方回忆了。
“......没有,也就是寻常下班回家,门会注意但门把手是真没仔细去看了!”妇人闻言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尊夫平时工作如果忙的话。文件会带回家中吗?”同样四下溜达也同样一无所获的袁红玉问道,似乎又想从文件下手,不过倒也能理解,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么,再者这会儿显然从现场也发现不了什么了。
“不会,工作再忙再紧他都不会,甚至留在单位过夜也不会带文件回家!因为他们单位有相关方面的规定......”这回妇人答得倒是不假思索。
“.......”闻言袁红玉沉默了,她可以想象,也认识过类似性格的人,也恰恰因认识过这种人,所以可以想象妇人嫁给这种人是什么感受,所以沉默了,“您和您丈夫结婚多久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记得吗?”
“唔...结婚的话我算算哎,唔...有二十一年了,而认识是在二十三年前,我记得我们是认识两年后才结的婚。当时我也在海关工作,而他是认识那年从外地回到乌铁岛,然后考到海关分到了我们部门,我们就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因为单位有相关规定,夫妻二人不能同在一个部门,结婚后我就调离了,所以记得很清楚。”妇人略一思忖就仔细说道,想来兴许就是因为欣赏其夫的工作态度,这才选择托付终生的吧,不然估计也接受不了赵志军这严格到近乎病态的操守。
“你是说尊夫是二十三年前回到乌铁岛,然后考入的海关吗?”此时叶继成猛然回头看了过来,又划起了重点,只不过这重点却是划得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好吧,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最起码疤痕警司也是神情一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又和叶继成一般只皱着个眉头,并无更多的反应了。
“是啊,夫君是二十三年前回到的乌铁岛,并同年考入的海关,这点他履历上应该都有清楚的记录,有什么不对吗?”妇人也是有些疑惑。
“唔...唔...不是不对......这二十三年......不对!!”叶继成这会儿也是一阵沉吟,似是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关键,突兀却是一阵猛喝,旋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荆予初跟前,一把夺过其手里的卷宗连连翻看起来,“这陆本今年五十一岁,而他是二十八岁返回乌铁岛经商,也就是说,他也是二十三年前回的乌铁岛!他们之间的关联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