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藤很赞同学长的话——人是情绪机器。
小时候受到委屈,总幻想自己决绝离去,或遭遇不测后,爹妈才意识到自己的好,从而追悔莫及。
这样会哭得很爽。
本质上是情绪的欲扬先抑,比如现在的强情绪文章,龙王打脸、追妻/夫火葬场、命剩三个月……
如果将情绪说出来分享,则是寻求认同的表现,好从别人身上,找到存在的理由,为破碎的自己固定锚点。
现在,她只有一位倾诉对象:
“学长,在县里读小学的时候,很感激我爸,虽然没课本,本子只能擦来擦去反复用,但他不让我受欺负。
“上中学后学习任务很忙,没空思考其他的,只是莫名想住校,觉着回家很憋闷,后来才知道是压力。
“大学后,准确说是高考结束,我开始供养家里,忙着赚钱给弟弟平事。”
夏藤抠着手,皱鼻抿嘴,表情稍显扭曲:
“最开始我很高兴,有能力解决家庭问题,想着不用太长时间,就能尝一尝带鸡蛋、粉丝的大桶泡面。
“直到现在也没吃,尽管有条件,可我不想吃了。
“我不怪我爸,是对嫌弃家里的守旧教条、讨厌弟弟不懂事的自己感到恶心。”
甚至幻想,如果爸妈没要二胎的话,家里生活该多轻松?
心生不该出现的情绪,让她感到自我厌恶。
所以才在村里伪装成守孝、念书的榜样,在江城则释放这股压力。
“这样啊。”
霍曙现在才明白,打工战士想要攒钱租房,是想拥有自己的空间。
至于买房,可能会被畜生爹撵出去,给弟弟留着当婚房吧。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道理也适用于你家,而且帮人不帮蠢,可以尊重你弟的命运了。”
夏藤是好孩子,但当下很迷茫,想追求自我价值,又不忍与家庭切割。
选择应由她来做,霍曙只能提供建议和宽慰:
“要么与家里切割,让自己生活好起来,要么抛开家庭,让自己先好起来,再带动他们好起来。
“直面困苦是勇敢,但逃避不等于懦弱,是战术性迂回。
“等有了钱,成为家里的话事人,他们不得看你脸色生活?”
夏藤嘬嘬咖啡颔首,忍不住轻哼起来:
“让傻鸟弟弟舔鞋,想想就爽。”
“?”
干嘛奖励他?
搞定了,至少在生活发达前,她心理压力会很好多,自鲨什么的更不会发生。
“给你手机,”霍曙掏兜,“转账给你退回去了。”
“喔。”
夏藤看着有零有整的数字,心痛鼻头酸,眼眶立马润汪汪的。
“咋啦?”
“我把各个钱包的余额全倒微信里,花了好多手续费,想死。”
不是,姐们?
像查出绝症后,决定挥霍存款享受余生,结果钱花完了,病是误诊。
活着开心,活着难受。
夏藤本来就没多少钱,只是心疼浪费。
然后,她哭了,颤音里全是委屈的调调。
情绪释放完毕,夏藤觉着和他又拉进些距离,所以厚脸皮地提出请求:
“学长,能帮我收拾寝室吗?”
“昂对,你晚上住哪?”
“太仓促了,行李先找楼妈寄存,然后找网吧睡一夜。”
霍曙望一眼江大方向:
“刚退宿,多住一晚上没啥。”
学校管理还算有人情味,即便多住四五天也能通融,完全不必着急搬行李。
夏藤摇摇头:
“算了,占人便宜会被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