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在吃人。

阿尔巴低地离帝国核心非常近，但这里不属于帝国核心，而这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当蒸汽机被发明，环球航行成功，帝国对外贸易量在短短五六年急剧增加，帝国的金属制品，机器设备，化工产品和纺织品，都在海外市场上炙手可热，销量大增。

特别是纺织品，当新纺织机械被发明后，帝国羊毛与毛线制品质量都属当世一流，产量巨大，价格便宜。没有任何一个海外市场能抵挡住海量优质低价羊毛制品的倾销。

随着帝国舰队轰开一座座港口，帝国商人占领一个个市场，整个世界对帝国羊毛的需求大幅上升。

这股热潮带动了整个行业发展，养羊业和毛纺业成为获利丰厚的明星产业。

当然，以上这一切的宏大叙事，对于艾尔郡的斯蒂尔维尔家来说，好像是一个诅咒。

斯蒂尔维尔家曾有十五英亩土地，据说是祖父的父亲通过辛苦劳作，从教会获得了一份长期租约。每年仅需缴纳少许年租或提供一些劳役，就能够拥有这些土地的使用权。

春种秋收，土地给斯蒂尔维尔家带来了财富，成为了能够自给自足的半自由农民。

父亲老詹姆斯在三十岁时继承了这十五亩土地，他每日悉心照料田里的麦苗，并教导小艾德蒙如何耕种，希望把这些土地一代一代传下去。

直到那天，领主老爷和神甫一起，在教堂前贴了一份「改耕为牧」的告示。

帝国农民通常不持有土地，帝国的绝大部分土地是所谓「公有地」，其中部分产权属于领主，部分产权属于教会。

农民们大多是跟本地领主签署租赁协议，少部分幸运儿会像斯蒂尔维尔家一样，拥有一份能够世代相传的长期租约。

这套经过了漫长的中世纪验证，运转良好——直到世界需要更多的羊毛。

养羊利润是种地的两倍以上，工厂主和商人们给拥有土地的领主教士开出了无法抵挡的天价，「改耕为牧」在全国上下轰轰烈烈地进行。

“改耕为牧是帝国新政，上利国家，下利你们，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就是推行不下去！？”戴着软毡帽的领主管家站在田埂上，痛心疾首地高呼。

老詹姆斯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和其他十几个胆敢反抗的农民一起，由手持利剑的骑士扈从看押。

三五个骑士老爷穿着崭新制服，翻身上马，双腿轻夹。膘肥体壮的马儿们应声而动，向正在返青的麦田窜去，扬起四蹄，无数麦苗被踏入泥土。

在马入麦田的瞬间，原本呆呆看着的民众们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变得嘈杂。

“继续踏苗！”领主管家挥手示意卫兵维护秩序。

「改耕为牧」在艾尔郡顺利推行。

很不幸，斯蒂尔维尔家为帝国发展付出了一些小代价。

爸爸老詹姆斯参加反抗集会被抓坐牢，不明不白死在监狱，妈妈无法承受打击，精神完全崩溃，向教会神甫献出全部身家买赎罪券。

姐姐为了抚养仅五岁大的弟弟，搬家去帝国首都，沦落到著名的“科文特花园”妓院。

而家中长男艾德蒙·斯蒂尔维尔，则选择离开本土，到殖民地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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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月底，艾德蒙收到了姐姐从雾城的来信，他非常高兴。

他逐字逐句仔细阅读，并在颜离的帮助下仔细撰写回信。将信寄走之前，艾德蒙从上衣内袋掏出10先令，轻轻在桌上展平，塞入信封。

这是这是他两周的工资，希望能帮远在首都雾城的姐弟缓解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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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阳光将地面烤得滚烫，深夜的喧闹在地面留下一片狼藉，除了被社团雇佣的二手清扫机器人之外，午后的砵街上只有初九一个行人。

好久没见过海港城的白天，这让初九有些不适应。

来自林登灵魂的天赋，让初九对一切技术和工艺有着恐怖地学习能力。在颜离的悉心教导下，她只花了两周就初步掌握了画皮基础，又花了两周时间制作了自己第一张画皮。

这是初九第一次以林登的样貌走在街上，她适应着全新的身体。

作为驱魔法师和蒸汽工程师，林登身材高大，体格健硕，面相方正，有刀劈斧削般的五官。由于常年工作锻炼，他的手指骨节粗大，还有厚厚的老茧。

初九穿过砵街，走了五百多米就看到港口。

海港城以港口为名，由突出大陆的一块半岛加上不远处的一处岛屿组成，位于大陆架边缘水深超过十五米，是天然良港。

由于货运繁忙，城中设有多处港口，初九来到的便是离砵街最近的一个，也是下城区最大的一个。

港口里有着五十几个泊位，大半都停靠有货船，两艘冒着白烟的明轮船正在进港停泊。

卸货处散乱摆放着货物和箱柜，有蒸汽叉车在卸货，有码头工人在辛苦忙碌搬运。

初九是在找工作的，她想自力更生，又不想回到以色侍人的老路，决定另找工作。

其实最简单的是回到林登之前所在的缆车工厂，不过由于缆车工厂位于太平山脚，现在总督被刺，他又许久未出现，保险起见初九觉得还是重新找个新工作比较好。

作为一个蒸汽狐妖，她的力气比两个成年男性加在一起都大，她认为自己可以轻松胜任码头上的任何工作。

她走到一家码头仓库，看到工人们正忙着搬运货物。

“喂，兄弟，你们缺人手吗？”初九看到一个叼着烟卷的领班，走上前露出友善笑容。

领头的工人抬眼打量了她一下：“你力气够唔够啊？”

“试下就知咯。”初九自信地回答。

“好啊，把这箱子搬去那边。”工人指了指一堆沉重的木箱，箱子里面装的是金属零件，箱子右下角标着重量——20公斤。

初九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双手轻松地抬起一个箱子，她还嫌不够，又拿了另外一箱差不多重的齿轮架在上面，稳稳地双手抱起，走向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