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将佛指舍利轮流送置京师各佛寺,供僧俗众人供养礼拜。
此事件在全国引发一场浩大而狂热的礼佛风潮,京师王公士庶,竞相奔走施舍,唯恐落后。有的百姓为能见到佛骨,祈求赐福,竟然废业破产。有的信徒为示虔诚,在头顶燃灯,在脊背烧烛,即使烧伤也再所不顾。
一时间,长安城内外,方圆数百里,都掀起了空前的礼佛高潮。
在这礼佛的狂热之中,由于事多人杂,出现了一些与虔诚礼佛并不和谐的现象:
一些不法恶少,诡言供养,却是行盗劫之事,以至佛骨所到之处,盗贼随佛骨频频出现,吏官都无法禁止。后来大力查捕擒拿,竟然发现不少人是那些烧顶灼臂以示虔诚的人。
元和十四年(819年)的礼佛迎奉佛骨的活动,前前后后持续了足有四五个月这么久。四月八日是佛诞日,这天宪宗皇帝亲登勤政楼,观看长安城中所设僧斋的盛会,盛会中有杂耍、戏剧、舞蹈,盛会直至太阳落山方告结束。
对于这次空前规模的迎奉佛骨活动,时任刑部侍郎的韩愈上书坚决反对,甚至为此事写下著名的《谏迎佛骨》,上奏宪宗,列举历朝佞佛的皇帝“运祚不长”及“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的事例,极论不应信仰佛教。
韩愈的上表,言直情激,毫不掩饰自己坚决反佛的观点。他之所以不顾天下之大不韪,冒死上谏是出于对佛教蠹政害民严重后果的认识,也是出于对宪宗即位以来改革朝政、平定藩镇、大唐已开始中兴这一事业的满腔热望与期待。
韩愈的奏表认为,佛教本是夷狄之法。自黄帝至禹、汤、周文王、武王,皆能长寿,百姓安乐,而当时未曾有佛法。
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而有了佛教的年代仍然是战乱频生,王朝短命。
而宋、齐,梁、陈、北魏尊佛愈诚,存在的年代愈短。
极端一个例子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次舍身入寺,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在台城(今江苏南京城),其国家不久即被灭。
由此可见,佛实在不可信不值信。佛教不宣讲先王之法,佛僧人不穿先王之衣,不知晓君臣之义以及父子之恩。假如如来佛还在世,他奉其国命来我们朝廷的话,陛下优礼接待的话,也不过是在宣政殿接见,在礼宾院设宴,赐其僧衣一套,护卫送出境,不让他迷惑百姓而已。
况且如来佛的肉体已灭失多时,我们怎么能迎接他那枯朽之骨入宫禁?所以韩愈请将佛骨交有关部门处理,投入水火中,永绝其根本,让其不再迷惑世人。
并表示,假如佛骨显灵,降临灾祸,愿由韩愈一个人独立承担。
唐宪宗接到韩愈的谏表,大怒,要处死韩愈,当时大臣裴度、崔群出来说情,说韩愈“内怀至忠”,应该宽恕,以鼓励忠臣提意见。宪宗仍然是怒不可遏地说:“如果韩愈单单是说我奉侍佛教太过分的话,那我还可以容忍。但他说东汉以后,奉侍佛教的皇帝都是短命的,韩愈作为人臣,竟然狂妄到这个程度,说我短命,你们说这怎么能赦免呢?”
宪宗对韩愈《谏迎佛骨表》的震怒,与其说是因为韩愈攻击了佛教,不如说主要是因为韩愈触犯了宪宗的尊严。
其实,严格来说,韩愈的《谏迎佛骨表》除了过激的言论,在理论上对佛教的批判并没有多少力量。特别是韩愈以信奉佛教必然短寿作为立论根据,本身已陷入了佛教因果报应的迷误。
正是因此,《谏迎佛骨表》难以起到劝谏宪宗,限制佛教的作用
而且宪宗正想要长生不老,而韩愈居然说奉侍佛教的宪宗将会短命,这确实深深刺痛了宪宗脆弱的心灵。难怪大怒的宪宗喊着要杀掉韩愈以泄愤。
为了挽救韩愈,裴度、崔群纷纷上奏,认为韩愈上忤尊听,的确应当治罪,但是,如果韩愈不是因为内怀对帝皇的一片赤子忠诚,怎会如此。因此,请宪宗能予以宽大处理,以鼓励他人进谏。
裴度、崔群之后,朝廷中的国戚、诸贵也认为“罪愈太重”,为韩愈说情。略微冷静以后,宪宗也认为处之太过,于是决定不杀韩愈,而是将其改贬为潮州(今广东潮州)刺史。
沸沸扬扬的谏迎佛骨事件至此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