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砚,出来。”
牢头的脸上冷漠无波,于他而言今日又不过是无数个平常工作日中的一天罢了。
李商砚瞧着牢头丑陋的面目,心中惴惴不安。他缓缓走出监牢,见狱卒并未绑缚他的意思,心中稍稍安定,见老头转身便走,他便默默跟上,直至出了狱神庙的大门。
云朵洁白似雪,好似棉团在空中遨游,但阳光依旧耀眼,令人难以直视。
李商砚抬头仰望天空,碧空下一群鸽子振翅飞过,自由翱翔。
门口,一名身着灰衣的小吏正笑眯眯地等候着。见到他们到来,小吏也不多言,只是摆手示意跟上。
走了几十步,进入衙门大门,一条笔直大道通向公正廉明的大堂。
二人站在大门一侧的花园内,小吏微笑着说道:“李商砚,白沙镇竹竿李村村民,你的判卷赵县尉已经签押,损毁公物,罚铜贰佰。三日内交到刑房,从这里进门左拐便是。进去之后直接找我即可。”
“明白。谢官人照拂。”李商砚虽知事情已然解决,但仍觉难以置信。
“回去吧,你母亲病重,先去看望,罚铜我已替你交上了,晚些再交也无妨。”黄正儒索性好人做到底,虽尚未真正缴纳,但又有谁知呢。
“敢问官人姓名,小子不敢忘怀,日后定当重谢。”李商砚后退一步,双手交握,深深一揖。黄正儒连忙扶起他,说道:“我姓黄名达,字正儒。不敢居功,张家大哥为此事奔波忙碌,我不过是顺手而为,当不得谢字。”既然被人捞出,那先前张浮游许诺的好处李商砚自会奉上,只是如今刚出来,张浮游又不在身边,他也不好贸然开口。
黄正儒见这位年轻的黑衣少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甚是喜爱。毕竟自己为官多年,见过的年少英才数不胜数,但像这般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又极具分寸的少年却极为罕见。他笑眯眯地说道:“你那位空手套白狼的兄长今日没有来接你,难道你不惊讶?”
李商砚见他这般询问,便知那个直爽汉子已如实相告,于是也不再拘束。毕竟人家既然出手相救,想必也不惧赵县尉的权势,更不怕自己逃跑消失,那种幼稚荒唐的行径。
“正儒兄此番搭救,在下没齿难忘。先前张浮游许诺的任何东西,愚弟回去便取来,一一奉上,决不食言。”李商砚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黄正儒摆摆手,左右看了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话直说。虽然张浮游许诺了那尊佛像,但这并非捞出你的主要原因。看你还算聪慧,又守规矩,我就多言一句,主要原因还在白沙寺身上。”
李商砚听他这般说辞,心中更是明了,果然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你此番回去,除了取回佛像,还要进入厢军,接下来的事情我慢慢与你细说。”黄正儒又带着李商砚走出衙门,寻到一处茶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他原本不想与这位少年多费口舌,但见到如此人物,心中不禁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要拉拢他。.......................................................................................................................................................................
和风吹拂细柳,青鸟相伴相随;归家从未嫌晚,相思漫卷尘飞。
“娘。”
李商砚匍匐跪地,跪行数十米,直至院门外。
李商氏原以为是幻觉,但门外那声声呼喊,终于让她意识到,她的儿子回来了。于是她不顾伤痛,光着脚丫一路奔至门口。
母子二人相拥失声痛哭,幸福却如期而至。
厨房里,一位傻大憨粗的男子拿着铲子,愣愣地出现在门口。“三伢子!”老大拎着铲子,扑了上去,成了三人相拥。
哭了一会儿,母子二人在院内,一个坐在小凳上,一个跪在地上抱着母亲。一个说在县衙吃喝不愁,另一个称在家里衣食无忧。唯有老大站在一旁默默吃醋,却还得强颜欢笑。温情的话语诉之不尽,但时光匆匆,催人老去。不知不觉,天已大黑,母子三人才借着月光,在院内吃起了晚餐。
李商砚与母亲说着话,对大哥却有些陌生。
倒是老大不停地回忆从前,小时候的嬉闹顽皮、糗事连连,换来的却只是李商砚的嗯、啊、是的。老大心中狐疑,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去县衙探望?可家里分文没有,走去县衙要两天,这两天难道把老母亲独自丢在家里?老母亲病成这样,又没有吃食,自己离开两天,母亲即便不病死也会饿死。他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解释。
眼看着老大委屈得泪眼婆娑,李商砚借着月光,看到了那闪烁的泪珠。
“大哥,谢谢你照顾母亲。若没有你照顾母亲,我都不知家里会变成什么样。都怪我惹祸上身,还连累母亲病重在床。大哥辛苦了。”李商砚这一句话直直地戳进了老大的心窝,泪眼婆娑瞬间变成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