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好心肠的，又孝顺又有爱心，那他是犯了什么事呢？”戚夫人果然是个八卦之人，注意力就这样被成功转移了。

“听说是干了破坏公家财产之类的事，好像还是被人冤枉陷害的。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啊，可惜了这小郎，他很有文采呢，每晚就在牢房里对月吟诗，在牢里真是埋没了人才。”戚九博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满脸都是遗憾之色。

“那你出去后和郎君说说，他不也喜欢吟诗嘛，说不定会爱惜这样的人才呢。”戚夫人不但八卦，还富有同情心。“你懂什么呀。这小郎机灵着呢，他现在没人捞他，所以每天变着花样地哄我。不过这种牵扯到钱财的纠葛，谁知道背后藏着什么猫腻呢，白沙寺那潭水可深着呢，别没事害了郎君的前途。”

戚九博接过婢女递来的手绢，把嘴巴擦干净，接着说道，“我瞧着那张浮游和他嘀嘀咕咕的，八成是有了主意。等我出去后，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什么纠葛了，倒是可以和郎君说一说，不过郎君是干大事的人，这点小事，即使说了他也不会太在意的。”

说完，他把没有动过的烧鸡用纸包好，揣进了怀里。然后走到戚夫人身边，悄悄地摸了一把，说道：“在狱里的牢头和赵县尉那里使点钱，可别把我提上公堂，我这体格，可受不了那杀威棒。”

“知道啦，郎君已经让马管家把两家都打点过了，再说把你关起来本来就是做给主薄他们看的，难道还真会审你啊。”戚夫人趁着离得近，偷偷地摸了回去，把戚胖子逗得喜笑颜开。

戚胖子回到监室牢房，笑眯眯地像献宝一样说道：“商老大，您看，我都舍不得吃，就想着孝敬您呢。”李商砚看着香喷喷的烧鸡，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反问道：“你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呢？你在这儿受了这么多天的罪，这烧鸡最能慰藉人心了，你就舍得给我？”

“哎，说什么呢。我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再说我估计也待不了几天了。孝敬您最合适了。”胖子笑眯眯地说着，仿佛好事就要降临了。

李商砚接过烧鸡，却没有吃，放在一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老哥你也要出去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有一件祖传的琉璃佛，想送给你家官人。我现在深陷牢笼，家中老母又重病缠身，我急于脱身，只希望他能捞我一把，出去后我一定真心奉上。”

戚九博听完，立刻信誓旦旦地说道：“商老大您一直照顾我，这点小事我肯定会办的。只是……”他“只是”了半天，也没有再说下去。李商砚坐下来，撕下鸡腿啃着，等吃完了才接着说：“只是你也知道，你只是一个厨子，人微言轻，就算见到了你家官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也没有人会把一个小郎的求救之语当真，是不是？”戚九博心里暗暗佩服，这黑心小子即使深陷囹圄，也能洞察人心、世事洞明。要是以后有机会发展，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胖子没有说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默地坐在那里，也没有抬头去观察李商砚的表情。这就体现出戚九博虽然平时唯唯诺诺，甚至有点胆小，但一旦他拿定了主意就会非常坚定。一般的花言巧语或者看起来真诚的假话，很难动摇他内心的想法。

李商砚也看出了他表面之下真正的性格，于是立刻改变策略，决定以诚待人，希望能投桃报李。“那我教你一首诗，你回去后，在你家老爷晚膳后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念给他听，这样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李商砚知道戚胖子不想多事，接着说，“如果事情成了，那琉璃佛身边的两个童男童女，我就送给你，以后也可以作为传家宝。”

戚九博见他说得这么认真，心里也在猜测，难道真有这样的宝物？他又想到张浮游都愿意回来捞他，说不定这小子家里以前真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这样一来，他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说道：“商老大您吩咐了，我哪敢推脱啊。不过为什么要在夜里闲逛的时候说呢？我回去后就要去拜谢郎君，到时候可以详细地和他说。”

李商砚见他这样表态，心里暗自点头，心想这件事应该有五六成的把握了，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站起来，走到戚九博面前，深深作揖，然后严肃地说：“戚兄，你要明白，千万不要回去就说。这种事情是要讲究方法的。白天不能说，是因为白天你家郎君处理日常事务就已经很烦心了，这个时候你跟他说，他会觉得这件事很麻烦，就会推辞。所以要选在他闲暇的时候。”李商砚见他能够理解，继续说道：“之所以要选在他赏月的时候，是因为他既然有心赏月，说明他的事情都办得很顺利，心情也很愉悦。这个时候说，他就不会反感，成功的机会也会增加。”

“情绪你懂吗？就是高兴或者不高兴。他高兴的时候办事就会用心。”李商砚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就不再说话了。戚九博听得入神，觉得非常有道理，连忙夸赞道：“商老大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明白事理。您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像高山流水一样，非常符合自然之理。”

“月亮亏的时候就暗，郎君不高兴的时候，动不动就打骂。原来是因为不高兴的时候，我们触了霉头。月亮明亮的时候，郎君高兴，就算是讨赏钱，也会多给几两。原来是这个道理啊。受教了，受教了。”戚九博竟然能够举一反三，把这个道理说得很透彻，这次轮到李商砚惊讶了。

李商砚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却猜测不出这胖子到底是不是装的。

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人情练达即文章，古人真是诚不欺我啊。不过，就算在这里和戚九博说了这么多，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