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梦里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是三十还是初一到的家。借着头一天的酒劲,秦强睡到了个大天亮。他微笑着看着阿菊在炕上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一个没忍住,就给两个人的新的一年开了个好头。
梳洗完毕,秦强心情舒畅。走出门去,大雪初霁,一片碧蓝如洗。有玻璃的窗户上都结满了冰花,屋门被昨夜的雪冻住了,要手脚一起用力才能推开。秦强去外间砸开水缸上的浮冰,喝口冰凉的水--好爽快!他觉得应该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于是就慢慢生了火和阿菊两个人慢慢熬了一锅小米粥。窝里没有鸡蛋,但冻肉还有,阿菊切成肉丝炒了些撇拉丝[1]拌上已经凝固的辣椒油,昨晚陆大姐家做了一大锅排骨炖干豆角,给他们在灶台上留来了一大碗,秦强把它热一热再切点生蒜末拌进去,比新做出来的还好吃。两个人对坐在外屋小板凳上,边吃边对视着傻笑。
吃过饭秦强决定骑车去把自己的新物业整理整理。前一任的老板去年年底租约到期已经退租了,昨天张学良见他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把钥匙也交给他了。虽然还没交租金,但从这一天开始,他就是这个奉天大舞台的新的老板了。秦强骑着车,边骑边感叹着人生的神奇,并不知道他的人生将会更加神奇。
大半个城市还在休息,但是大路上已经印满了的车辙和脚印证明着这世上总有人比你工作得更努力或者生活得更无奈。大年初一,大概只有最不辞辛苦的人才会早早出门工作,所以在路上大家互相遇到的时候都用一种惺惺相惜的口气互相拜年。等到秦强出了边门,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秦强骑得飞快,到了南市场时候他精神焕发正准备着要开启自己的下一个人生里程呢就看着路边蹲了两个穿着油汪汪的大棉袄的高大汉子。
“你是这儿的新老板?”一个宽脸膛的大汉走上来问。
“是啊。过年好啊。”秦强没太在意地拜年,以为他们是原来戏院的工作人员,正在这等着他开门想要求一个职位呢。
宽脸大汉上来毫不客气地给了秦强重重的一记脖溜儿,“好个鸡巴毛!老爷在这等你一个多小时了,懒逼的才他妈过来!跟我们走一趟!”
秦强被他的力量往前带了一下,但身上没感到疼,很神奇。但这大过年的上来就打人骂人也让他非常不爽,“你们谁啊!大过年的就这么骂骂咧咧的,不给自己积点德么?”
宽脸大汉听他胆敢回嘴,脾气马上就上来了,一拳头带着风声就往秦强脸上打了上来。
秦强是认真练过几年自由搏击的。看着拳头过来很自然地第一反应就顺势躲开,他左手把大汉胳膊往前一领,右手重拳打在宽脸大汉的肋下。
出手不容情。这一拳可能打断了大汉右边一条肋骨,疼得他“嗷”地一声怪叫,左手就要操家伙。
秦强心想这是遇到劫道的了,我手要是不黑点儿今天就要玩儿完。
于是他左手往下虚招一晃,右手猛击,就打在宽脸大汉的喉咙上。这一下要是打得重了完全可以致命,就算轻了也可以让人半天呼吸不畅。果然宽脸大汉低头抓住脖子用力要呼吸,秦强就手拿胳膊肘就朝着他脑后一肘把宽脸大汉打晕了。
这三四下干净利落也就是十几秒的功夫。剩下的一个黄脸的大汉没来得及反应呢,兄弟就被撂倒了。他手忙脚乱就要从怀里掏枪。幸好冬天冷,棉袄比较厚,枪并没有一下子就掏出来。秦强跟刑侦老爸学过,一定要在对方掏出枪之前赶紧反应,等人家掏出来对准了你就只能听人摆布了。出拳已经来不及了,秦强赶上一步,就势飞起一脚就踢在黄脸汉子两条腿中间的那个部位。那里的东西本来就存放得比较杂乱,被秦强拼命地一脚踢上去更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像推倒了碗架柜。
真正的生活毕竟不是武侠小说。遇上坏人如果不用最狠、最有效的招数打垮对手最后只能害了自己。所谓出手不够黑,早晚要悲催。
秦强上去也给这个黄脸大汉后脑勺补了一下。两个人都晕了,秦强赶紧把两人的武器收走,把两个人腰带解下来把两人反绑起来。当然这也是跟他老爸学的警察的招数。秦强在两个人怀里翻一翻,没有证件。秦强没办法,就把他们拖到了剧场的大厅。都是一百好几十斤的汉子,秦强边拉边骂,靠着柱子又找绳子把他俩使劲捆了两圈。
秦强把他俩捆好了,心想这大年初一的抓了这两个匪人我可是送哪去呢?这个时代有没有110呢?对啊,想报警我都没有电话啊。那我这个剧场到底有没有电话呢?于是他就赶紧到处找电话。
没等秦强研究明白怎么报警呢,两个大汉分别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宽脸的汉子又是张嘴就妈妈奶奶地乱骂,也骂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秦强一生气又给了他一个耳光,把宽脸汉子的袜子拽下来塞他自己嘴里了。黄脸大汉唉声叹气,说你这篓子捅大了。说不定咱俩命都让你搭上了。秦强心想难道这真是遇上土匪了?这奉天城南市场繁华之地怎么会有土匪来兴风作浪呢?
秦强突然想起来张学良说这个场子是吴俊升罩着的,于是就严肃地跟那黄脸的汉子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山寨的,但我们这个剧场是吴俊升吴二爷管着的。你收拾了我没关系,吴司令丢了面子回头就把你们山头灭了。”
黄脸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就是吴司令的人。”
秦强脑子嗡的一声--大年初一开张第一天就把收保护费的给打了。
秦强脑子飞速旋转,现在能找谁来摆平这件事。谭海?胡大哥?只怕都不行,而且鞭长莫及,这两个人如果不赶紧回去交差一会儿吴俊升可能还会派更多人来。还是得自己马上解决。他再想想如果他们真是吴俊升的人那他们是来要钱的,宽脸汉子的一番暴躁操作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先来个下马威,估计此人之前就是这么对待前一任老板的。想要解决问题先得给他点面子再慢慢找出路。
“你们怎么证明是吴司令的人?”秦强问那个黄脸汉子。
“呜呜咿哇哇哇哇呜哇呜呜呀!”嘴里塞着袜子的宽脸汉子在那大叫。秦强解读得出袜子语,他说的是--“敢怀疑我老子回头就崩了你!”
“你看看那手枪的枪柄上是不是一面有个忠字,另一面有个义字,柄的脊上刻着29,这是二十九师的标记,你应该知道吧?”黄脸汉子说,“你大哥胡学军不是也有一把这样的枪?”
秦强听他叫出胡大哥的名号知道这事是八成准的。但是他们既然知道他是胡学军的结拜兄弟还这么连打带骂的说明并没把胡学军这个连长当回事,那他们一定不是军阶更高就是吴俊升的亲信。吴俊升驭下极严,两个人丢了这么大的脸,要是被报到他吴司令的耳朵里,暴打一顿是轻的,赶上心情不好一枪崩了都有可能。这么想着秦强就觉得有办法了。
秦强走到门外,朝着天空啪啪啪把枪里的十发子弹打空。转身进来先解开了黄脸汉子的绑绳。把枪递到他手里,一拱手,“不打不相识,在下秦强,请问高姓大名?”
黄脸汉子愣了一下,也一拱手,“黄山虎。”
秦强脑袋里一转,连忙说,“失敬失敬,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吴门八虎之一啊!”秦强听胡学军说起过,吴俊升手下八虎、八彪、十六猴,越小的动物位置越高。虎是步军里头的亲信军官,彪是骑兵的,猴都是近侍和文人。[2]
黄脸汉子听见秦强听说过他不由得面上一红,“卵蛋子都让你踢碎了,还他妈虎个屌啊,你可别他妈扯淡了。”
秦强连忙说:“都在毫发之间,我要不看你马上就要崩了我,我也不能出脚那么快。伤着仁兄,恕罪、恕罪!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说着秦强指了指还绑着的宽脸大汉,“我们不说,就与你们名声无损。我秦强向天发誓绝不透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