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强去酒吧找好了配料给顾太太调了一杯,苦艾酒他没有加进去,而是蘸在杯口上。他回身把酒递给顾太太。顾太太似乎很满意,慢慢地啜了一口,朝秦强微笑。秦强又给自己找了一瓶25年的拉加维林苏格兰威士忌,顺手带了两个杯子。他再回头看时,顾太太的鸡尾酒已经喝了一半了。
“再来一个?”秦强问。
“嗯,蛮好喝,但不用了,我喝你这个也不错。”顾太太指着秦强拿的那两个杯子。
“冰?”
“气泡水。吧台下的冰柜里”
两个人又坐下来慢慢饮酒,秦强就给顾太太讲他的那个时代。顾太太事先讲好不要说国家大事,不要说她自己将来的事情,她想要自己去发现这些。她想知道的就是生活,好的、坏的,生活。秦强就给她讲未来中国的高楼大厦,讲自产的高铁汽车,讲电脑网路,讲飞向太空,讲中国又再度富强了,讲中国人终于找回了对自己文化的自信。
顾太太听着听着突然像夜枭一样掩面嚎哭起来。秦强知道她想到了自己生命终有尽头,想到这一切的美好她可能都看不到了。
秦强心中不忍,轻轻拍着顾太太的肩头说:“黄小姐,你不想知道你的未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经历了丰富、长久的一生,所有这些都会在你一生中发生。”
顾太太咬着嘴唇苦笑着,“就像烧尽一座城市的火。”
她拉起肩头上秦强的手,站了起来。
“来,我带你去隔壁看看。”
说着她推动了中央古董墙上的一个欧式铜雕像,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直通后边的房间。秦强走进去,心想这就是孙中山去世的卧室了。室内昏暗,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室内的陈设,顾太太一双手就从身后抱住了他,“我要先从你烧起,我来自未来的男孩。”
秦强一回手摸到了顾太太丝滑的身体。他回头,顾太太小巧的躯体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又是那种感觉,明明体态娇小,顾太太的身体却像是自带着强大气场一样扑面而来,让他无法反抗。他把她抱到那张后来已经成为文物的病榻上,没有开胃酒,也不需要前菜,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在国父的病房与后来的第一夫人一起,秦强觉得不可思议,有一种强烈的羞耻和罪恶感,但这种罪恶感却给他催生出了更强的原始的欲望。他们两个都嘶吼着扭在一起,像两只野兽;像两个将要溺水的人,互相缠绕在一起。
良久,顾太太慢悠悠地坐起来,不紧不慢地穿上了她蕾丝的丝袜和那件剪裁得恰到好处的红色旗袍。
“你让我伤心也让我开心,但最重要的是我从你的话里听到了希望。”
顾太太说着拉起秦强的手,把腿上带着的那个白色膏药一样的东西交在秦强手里。
“这个给你。这个仪器不但可以感知周围带有超标暗物质的穿越人,它也会通过定位你身体里暗物质的成分定位你的时空。如果你还想回去你那个美丽的未来就把这个带在身边。在正确的入口处,触发正确的条件,这个东西会引导你回到你离开的那一天。”
秦强把它贴身收好,膏药形状的仪器上面还有顾太太身体的温度。“那你呢?你不想回去了?”
顾太太又说了句让秦强惊异的话。
“我并不是穿越过来的,我父亲才是。”
之后她就给秦强讲她也是几年前回去东南亚,爷爷去世的那年,才听父亲给她讲起这件事--这个全家人只有她一个知道的故事。她的父亲是从遥远的未来回来的,因为懂得生存、懂得人性,他在生意上无往不胜,也就被没有孩子的爷爷收做了儿子。她父亲告诉她,他来自的遥远未来科技高速发展但生命却毫无价值。他对那个时代极度失望,所以宁愿走一条不归路,回到遥远的过去。所以,她的父亲从小就教这个掌声明珠,一定要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作自己的最后一天去活;一路向前,不管怎样都要拼命活出最精彩的自己。父亲交给了她这个定位仪也就交给了她这个沉重的故事和故事里透出的对未来的悲观和恐惧。秦强今天给她讲的种种让她觉得在这黑沉沉的迷雾里冲撞仿佛感受到了些可以期许的光明。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你拿去卖给小报说不定还能在北京换套房子住呢。”
顾太太心情显然轻松了许多,开玩笑嘲笑秦强。
秦强也不以为意,如果是前几天面对顾太太表面的轻蔑他可能还会有点生气,但既然有了这番了解之后,他对顾太太也有了新的认识和信任,当然明白她笑话后面的含义。
“我倒是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个住处的,不是疯人院,就是警察局。”秦强也开玩笑。
“对了,说起警察局,你是想给你自己和你的日本小女朋友办本地户口吧?”当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对啊,不过,阿菊。”
“她中文是非常好啦,骗别人也没问题。但是她很多尾音,像哦、啊,都有喉音,我懂得说日语的所以能听得出来。”
秦强笑笑,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来装着两人信息的信封。
“出来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今天是这样的情节。”秦强把信封交给顾太太。
“人生总有难以预知的在前头等待我们,这样活着才有意义。”顾太太说着接过了信封。
“我一会就交给勤务人员给你办,你明天来找今天带你进来的门卫取就好了。这种事情其实你在街上随便找个人就办了,还特别跑到我这儿来办,你也够老实的了。”
然后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今天从外边走进来之后的事......”
“完全没有发生过。”秦强接下去说。
“好,以后我们也尽量不让它再发生,我不想知道太多的未来。”
顾夫人用手帕把口红擦掉,一只手钩住秦强的脖子,在秦强嘴唇上深深一吻,法国式的。
秦强有点茫然。
“这?”
“这也没有发生过。My dear Jonny boy”
秦强尴尬地嘿嘿一笑。
“以后学英音吧,美音听着没教养。还有,你这名字哪儿来的啊,那么村野。”
“哈哈,是我一个乐师朋友给起的!”秦强说出这句话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
“哈哈,你秦先生可真是个好玩的人。快去吧,一会儿老顾就回来了,所有跟我过于亲密的男人都被他悄悄枪毙了。哈哈哈!”
秦强也微笑着,心里有点忐忑。虽然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从顾府出来外面已经开始下小轻雪了,漫天满地,漫无目的地飘着。秦强的心情也像雪一样,飘飘洒洒,浑然没了根基。他疾步走回戏园子,正赶上晚场开场。忙活一夜,他11点钟到家的时候阿菊已经睡着了。秦强心里还抓着下午的诡异的梦呢,想着遥远未来的恐怖,怀着被抓去枪毙的一丝忧虑,他把手伸向阿菊,笨拙地解开她的衣服。阿菊醒了,明白秦强要干嘛,虽然也并不尽然明白。她爱着他,就由着他。秦强努力地重复着下午的节奏和动作,故意不看她的脸。
事情已毕,阿菊扭头轻声哭了。
秦强把她抱过来,“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阿菊还在哭,秦强又问。阿菊哭得更紧了。
过了好久,阿菊不哭了,转头在秦强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抱我的时候不可以心里想着别人。”
秦强把她紧紧抱着,心里无限愧疚—为什么我总是用这个可怜的女孩来填补我心中的缺口呢。
[1]现址在张自忠路23号,北京孙中山行馆。对外开放。
[2]1925年上半年发表的弗吉尼亚、伍尔夫意识流的小说,时代杂志1923-2005百大英文小说之一。主题描述英国的上层社会生活。因为强调是新出版的原版,所以此次不翻译。
[3]法式75,或者叫法兰西75。是一战时期的一种法国鸡尾酒,在20年代的巴黎颇为流行。金酒,柠檬汁,香槟加糖浆,有时还会加上苦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