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丁路西侧的另一幢独立豪斯里,乔娜也连着几夜都没睡好。
昨夜,她拒绝了老公杰森要过性生活的暗示。
自打杰森跨过了四十岁的门槛,他们的性生活就像是一部老旧的钟表,每周准时在周六晚上敲响一次。
这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例行公事”,在杰森一周中最放松的时刻。
据说男人的衰老,开始于性欲的减退。
杰森没说什么,不过主动去了客房睡。
早晨起床,她闻见杰森在厨房煎培根的气味,急忙跑到洗手间,趴在洗手池旁呕吐了起来。
杰森听见动静,关了火,关切地问:“老婆,怎么了?”
乔娜让他给她倒杯水,漱了口,有气无力地说可能昨天吃坏肚子了,上楼再睡一会儿就好。
她狼狈地上楼,拉下百叶窗,关紧了门,躺在床上,但楼下的培根油腻味仍旧顽强地飘进了房间。
胃里再次翻腾,她不得不再次冲向洗手间,干呕着,吐出的只是一些几乎透明的胃酸。
杰森在执着地敲门:“要紧吗?要不要我带你看急诊?”
“不用,不用啦!”乔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你不是要去打高尔夫吗?我让林曼过来陪我就行。”
杰森“哦”了一声,说那我走了。
乔娜和林曼是大学铁杆闺蜜,林曼读英语系,乔娜读法语系。
两人都喜欢跳踢踏舞,一起加入了学院的踢踏舞社团,是跳得最好的两个女孩。
乔娜是东北人,却生得娇小,而林曼是南方人,个子高挑,两人常被排舞的老师调侃说生错了地方。
乔娜爱笑,她的睫毛很长,藏着一双仿佛随时都要入睡却又带着笑意的眼睛。
即使年满三十六了,她去超市买酒时,收银员还经常要求她出示身份证,以证明她不是未成年。
老外们总是对亚洲人的年纪摸不着头脑,乔娜却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种“永远十八岁”的甜蜜误会。
“永远的十八岁”,这句话几乎成了乔娜的口头禅。
朋友们也爱拿她开玩笑,称她为“少女娜”。
乔娜对医美情有独钟,总是定期去美容院,以保持皮肤的紧致和弹性。她也经常拉着林曼一起去,但林曼总是忙于照顾孩子,难以抽出时间。
不过,林曼那白皙的皮肤底子,让乔娜暗自羡慕不已,心想:基因好就是不一样,连医美的钱都省了。
说起来,乔娜搬来温哥华,还是因为林曼。
她在法国的招商处工作了几年,把欧洲的犄角旮旯都游了个遍,是不折不扣的潇洒大龄女青年。
后来在来温哥华看林曼的飞机上,遇见了在温哥华的华人律师杰森,优质精英男。
杰森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本来不想再结婚了。遇到小辣椒一般的乔娜后,不知道动了那根弦,又对结婚有了新的向往。
于是,两人几个月后就领了证。
乔娜喜欢怀洛社区的宁静,想着又离闺蜜林曼近,和杰森商量着也在这里安了家。
林曼送两个女儿去上周末的中文课后,带了一包昨天刚包的鲜肉小馄炖,开车去乔娜家。
来开门的乔娜,惨白着一张小脸。
林曼问哎呀,是不是又熬夜追剧了?说着直奔厨房,打算煮些小馄炖给她吃。
“别提吃的……”乔娜捂着嘴,又想干呕了。
林曼见状不妙,把乔娜扶到沙发上坐好。
这是一张意式牛皮沙发,放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草坪修剪整洁,沿栅栏开满了紫色的绣球和粉色的玫瑰。
乔娜家的房子是是带双车库的大豪斯,白色纯现代风,屋里的每一样物品摆放都遵循着某一种审美秩序,不像林曼家,空间狭小,还总是散放着各种玩具和童书。
阳光洒在乔娜脸上,斑斑驳驳,折射出一种憔悴的病容,林曼抚上她的额头:“亲爱的,你病了?”
乔娜神情复杂地说:“我怀孕了。”
林曼的惊讶大于惊喜,几乎张大了嘴巴:“啊?”
乔娜和杰森是朋友圈里公认的一对神仙眷侣。杰森负责赚钱养家,乔娜负责貌美如花,顺带策划各种徒步和旅游。
关键两人是丁克族,从来不用操心什么儿童流感,鸡娃路子,报辅导课,考私校。那些由孩子带给中年人的消耗和摧残,在他们的生活里从来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
“娜娜,我真为你高兴!”林曼反应过来,还是觉得有必要先恭喜她。
乔娜不作声。
林曼心想,都怪她平时总吐槽带孩子的各种心烦,搞得乔娜都恐孩了!
于是又说:“别看我和陆浩经常为孩子吵,那是因为我们两地分居。你和杰森一直住在一起,钱也不用发愁,有个孩子难道不是锦上添花?带孩子虽然辛苦了点,但是陪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还挺有成就感的。”
林曼觉得自己像催生的婆婆,明明她和乔娜同岁。
可要不然呢?难道还能劝她打掉?她说得都是真诚的。
又想起自己担心的更年期问题,暗自感伤,她倒是羡慕乔娜还能怀孕呢。
乔娜又想干呕了。
林曼赶忙起身,接了一杯水递给乔娜:“喝口水缓缓,你在担心做高龄产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