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失措地紧紧抱住怀中少女,穆一时间心乱如麻——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原本一颗小小的子弹是根本伤不了自己的,可问题是……森格她不知道啊!
“砰”地一声,同样方位再次传来同样的枪响,然而同样的惨剧却没有发生。旁人只是觉得有阵风在面前晃过,再睁眼时,他们的头领早已被那中国人牢牢悬按在石墙上,手中的枪被反顶住咽喉,只有双腿还在徒劳挣扎着。
“你们一个个都别傻愣着,给我开火啊!”他用最后的力气高喊着。
但还没等他的手下们有所反应,一束月光冲破云霾,清冷地照在穆周围——他侧过脸,仍是背对着枪口,右臂紧搂住怀中女孩,余光则似利箭般扫过身后众人的同时,嘴里还轻轻吐出了一样东西:
“把你们的武器都收起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带上这个混蛋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话音刚落,那黑帮头领早已化作弧线,精准地砸在了一个看上去最壮的汉子身上。
“上帝啊!那家伙居然用牙齿咬住了子弹!”随着某君这么一声惊呼,眨眼工夫,众人已是无影无踪。
这群傻瓜,穆长出了口气心想——跟俄国人相处久了,他也知道美制柯尔特5.80毫米口径手枪尽管穿透力极强,其杀伤效果却十分有限,因为在多数情况下,子弹都是未经变轨就直接穿透了伤者的身体;所以只要中枪部位不是要害,及时止血自然可保障性命无虞。
不仅如此,穆刚刚还凭借这点,当时便找到并且用念力取出了打伤森格的首粒弹头;为了避免惊动神灵,他趁着那黑帮头领尚不及打响第二枪的前一瞬间,兵行险招,在纵身躲闪弹道的同时,以指力送旧弹头入口后再行擒敌,整个过程几乎就没有燃烧小宇宙,单凭过人的胆识和气势,就一举将敌人的心理防线击垮——还好这一注赌赢了,仔细想想还真有些后怕,穆寻思。
女人中枪后陷入昏迷可以理解,何况还伤在肋顶,距离心脏已不足半厘米之遥。要止血就必须先封住附近的两处穴道,然后再进行贴身包扎——当然,所有这些都不可能上医院去解决,万一惊动了警方那可不妙;由于暂时还不清楚森格的落脚处,穆不得以,只好暂时先把她带回自己租住的宾馆。
奥露菲此刻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在茶案上简单留下了一张字条——原本还指望他能够帮上点忙的,穆叹了口气,轻轻将美女放上床,并小心替她解开衣衫。
“你干什么?”毫无征兆地突然醒来,森格央宗惊问道。
“把眼睛闭上别乱动,不然要是留下了什么伤疤之类的,我可概不负责任哦。”穆坦然地笑了笑,顺手拧开案头一瓶朗姆酒道,“接下来会有点疼的,忍着点。”
“除非你保证,我今后身上绝对看不出任何疤痕。”
“放心吧,只要你勇敢地坚持五分钟。”
“你发誓?”女人就是女人,美貌面前绝对容不得有半点含糊,穆无奈,只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以我故乡嘉米尔的雪山之名对天起誓,这总行了吧?”他轻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朗姆酒(Rum)又称火酒、海盗酒,其味浓烈而辛辣,相传它的治伤妙用最早是由17世纪末的加勒比海之王——蒂格·斯派若船长(Captain Teague Sparrow杰克船长的老爸?)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后来经过医学界的研究证实:朗姆酒之所以能够消毒,除高达55%的乙醇外,还富含多种芳香类酸性有机物;因此和当代的医用酒精相比,它尽管在治疗败血症方面有特殊功效,对人体内的末梢神经刺激过大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剧烈的疼痛做掩护,穆悄悄将一股真气沿森格央宗左背的“心俞”、“厥阴”、“风门”三处穴道输入她体内,同时在伤口表面小心凝出一层水晶膜(为新生皮肤定型)。
“O.K.搞定,有没有感觉好点?”
森格央宗点点头,松开几乎被双手和牙齿扯烂的床单,她无力嗔道:“疼死了!真看不出来……你啥时候……又变成了外科医生……”
“哦,这个啊……”穆想了想,旋即一本正经地胡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干考古的,常年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展工作,所以有些自救手段,理所当然要掌握嘛。天不早了,你有伤在身,还是早点休息吧。”
女郎听话地闭上眼,然而片刻后又重新睁开,轻问:“杰朗,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没有问题,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也许你会觉得这很愚蠢,但无论如何……不许笑我。”
“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
有些害羞地避过男人温柔的目光,森格央宗红着脸,轻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开的口:“我……我睡不着,想……听你唱首歌,行吗?”
“啥?”穆愣了愣,继而夸张地连摇手道,“这个还是算了吧……不瞒你说,我的家乡原本有条件成立自然保护区的,然而在我九岁那年,突然有大批野生藏羚羊莫名迁徙,结果让可可西里捡了便宜,其中的原委,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难不成……是因为你唱歌?骗人!”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森格央宗小嘴一撅,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莞尔,稍后才又道,“既然你有‘苦衷’那没法子,唔,讲个故事总行吧,什么王子公主之类的,我听着听着就睡熟了。这你总不能又拒绝吧?”
望着女孩那楚楚的眼神,穆无可奈何挠挠头道:“行倒是行,可我怕你不爱听……”
“不会不会,你讲的故事一定好听!”
“那你容我想一想,”穆干笑,回想起自己过去哄贵鬼,顺口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嗯,有个年轻的英雄叫柏尔修斯……”
“请等一下,”仿佛生怕对方没有听见,森格央宗很是吃力地扭了扭身子,“希腊神话我很熟悉,你可不可以换点别的?”
“行,那我们说说罗马吧。”穆耸耸肩。
“可千万不要是兄弟相残的那一段好吗?结局实在太残酷了。”女郎最后要求道。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在那之后,少说相隔有几个月吧,”再次被对方猜中心思,穆连忙改口,“话说在罗马建国之初的头几年里,人丁缺乏始终困扰着统治者。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雄心勃勃的罗慕路斯一方面乐于接受各地的流亡者,另一方面则派出使节到各地,请求他们把年轻的女孩子嫁过来。”
“然而邻近的各大部族却都无一例外表示了拒绝。正当首领犯愁之际,有人献策:以节庆的名义向周边部落发出邀请,介时一定少不了会有成千上万的外族人携妻带女慕名而来。”
“罗慕路斯也是病急乱投医。经过一番精心谋划,集会那天,他首先用大量层出不穷的新奇节目牢牢抓住客人的眼球,等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当月亮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时,几乎所有外来者都还沉湎在狂欢的假相中如梦如痴,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场盛宴的真正‘好戏’才刚开始……”
“随着突如其来一声号角,城里的灯火在刹那间全部熄灭——这实际上是行动的信号,顿时,埋伏在暗处的罗马青年在夜色的掩护下倾巢而出。他们冲进人群,每抓住一个外族姑娘就强带回家……由于被抢的女孩大半都是萨宾人,那次事件又被称为‘萨宾之诱拐’。”
“萨宾是一个尚武的部落,他们不甘受此奇耻大辱,发誓要报仇,并于第二年春全民动员,浩浩荡荡地向罗马杀来。不久双方在帕拉丁山岗北面的大峡谷里展开了决战,刀剑无情,很快鲜血就染红了大地。”
“可接下来,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在刀光剑影和喊杀声中突然传来女人的哀嚎,紧接着从山岗上奔来无数以前被罗马人抢走的萨宾族妇女,她们怀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哭喊着肯求自己的父兄和丈夫停止残杀,不要让她们成为孤儿和寡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慢慢地,双方将士们的武器掉在了地上,为了不再让他们共同的亲人继续痛苦,双方首领以断指为誓:从今往后,罗马和萨宾合而为一再无纷争,并且以共同的祖先狼为图腾,世代同执掌罗马政权,直至千秋万代……”
“策划那场战争的人一定无法想象到,令他(她)最后失败的,竟然会是女人的眼泪!而罗马通过民族融合变得比过去更强大,没过多久便取代希腊,成为全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史上,头一个地跨三大洲、传承近千年的雄伟帝国——用恩格斯的话说:他们缔造了属于人类自己的神话。”
说到这里,穆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动:
自公元前272年,古希腊最后的盟主,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Pyrrhus)战死以来,罗马军团曾不止一次地用战火蹂躏过那些受诸神庇护的城市,甚至于名满天下的巴特农神庙(Parthenon Temple)也是那一时期被破坏的——身为这片大地的守护者,在面对人类的反击时,竟然连自己的朝堂都没办法保住,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女神雅典娜吗?
“朗杰……”
冷不丁地从森格央宗嗓子眼里听到俩字,穆下意识地应道:“啥?”
女郎轻轻地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将身翻了个面,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出几声轻响。
居然是在说梦话!穆有些羡慕地倒上床,喝口水,然后关灯睡觉——殊不知此刻在窗外沉霾的夜色里,有双眼睛正透过高倍望远镜,默默注视着他们已经好久。
次日清晨,当穆像往常一样天蒙蒙亮就睁开眼时,很意外地,他发现某人居然比自己起得更早。
“你终于醒了!”惺忪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一张几乎可以说是喜出望外的面庞,他感到自己被推了推,“快起来快起来!从昨晚到现在整整八小时,我是不是该换药了?”
“换药?”
“就是你说过可以防止我伤口结疤的药水啊!”人在大梦初醒之时,脑瓜难免会有片刻的短路,这让森格央宗有些不满,“什么记性!”
“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穆用力揉了揉前额,干笑道,“放心吧,我的秘方用一次就足够了,保管药到病除、不留后患。”
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如既往,在黄金小宇宙的帮助下,很容易让听的人产生信赖感,可奇怪的是森格央宗仍是一副愁容。
“又怎么了?”
女郎幽幽地低下头,声若蚊嘶般地,有些难为情道,“我饿……”
险些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下,好容易才稳住身,穆汗颜:“这个好办……楼下的早茶供应这会儿想必开张了,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森格央宗被这话哄得大为高兴,“嗯,两份蔬菜三明治,鸡蛋五成熟即可,牛奶只加咖啡不要糖;水果嘛,随便来点什么都行,我不挑剔……”(汗)
意大利的美味小吃世界闻名;不过就算如此,作为一家勉强拥有二星级经营资格的小宾馆,像今天这样日出时楼下自助餐厅的入座率就超过半数的,实在不多见——当然,要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可不幸的是,就在穆跨入美食殿堂的刹那间,他确信自己从刚刚擦身而过的一青年白领口中听到下列常人难以察觉,但决计无法瞒过黄金圣斗士的细微指令: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出现,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别轻举妄动。完毕!”
“铿——咔——”这是子弹压上枪膛的声音,听上去至少来自七个方向——他们不会是冲我来的吧?穆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若无其事地几步来到服务台前;当把手缓缓伸进裤袋里的一刹那,四周的空气,和想象中的一样,霎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能为您……效劳吗……先生……”
“啊,当然,”穆拿出一份写满意大利文的纸片说道,“这些是我朋友需要的,此外再来两份匹萨,越快越好。”
“请……请稍等片刻!”前堂经理如获大赦接过清单,连价钱都没算就匆匆逃离现场。
“记得要快啊,我最多只能等5分钟。”
不出所料,有这句话,周围那些实际是冲自己而来,表面上却要乔装成食客的家伙们就再也没法按兵不动了——仍是先前和他打过照面的那青年白领,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原处,一本正经拦在面前,看样子还是个头儿:
“能占用您几分钟吗,先生?”他亮出工作证,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敝人,格拉奇奥诺·阿尔萨斯,北约驻意大利特别安全委员会高级探员——我们昨晚收到线报,说阁下与日前失踪的一名记者有关。”
“谁?我?”穆暗暗吃了一惊,可脸上却仍是无辜地笑了笑,“你们没有弄错吧?说这话可得有证据……”
“这个您尽可以放心,”探员公式性地回答道,“昨晚21点50分,在城北的圣西门街,有多位目击者证实,您参与了一场动机不明的斗殴事件;这位《费加罗报》国际金融版的副主编,乔万尼·卡瓦雷利先生就是最早向我们报案的人之一。”
“有这事,我承认。”顺着探员所指的方向,穆注意到一个相貌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年轻人,除了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似乎老有种深仇大恨的感觉,“可那和别人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还狡辩?我昨晚明明见到你抱着一个女人离开的,怎么,现在不敢认了?我只是没想到那竟会是芭芭拉——她若掉了一根寒毛,我要你好看!”
看得出来,这位卡瓦雷利副主编真的很着急,以致于同来的几名低级探员赶紧抓住他。
“别激动老兄,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专业班子来处理吧。”轻轻将两个密封塑料袋放到桌上,阿尔萨斯探员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对穆说道,“这是在斗殴现场找到的两样东西:手机可以根据通讯录判断,失主是一位华裔女记者芭芭拉·茉莉小姐;而另一张银行卡却是属于您的。此外我们还重点分析了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结论是:那位女士受了点伤,然后您带走了她,是不是?”
穆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果然,一笔巨款从中失落了,到头来自己却还全然未知,想来这种事也只有在他这位“世外高人”(长期在青藏高原深处隐居)的身上才会发生吧。“差不多了,”他顺口应了句,“不过……”
“那么请问她人现在哪儿?”
“这个……”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穆疲于应付阿尔萨斯探员的发问之际,一段熟悉的女声突然穿过楼梯间传来:
“喂!你们、你们什么人啊?怎么乱闯别人的屋子?救命啊~~非礼啊~~”
“森格?”穆心中陡地一惊,猛转过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楼上奔去,沿路放倒的两个壮汉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后方所有可能袭来的弹轨。
“见鬼!”首先反应过来的阿尔萨斯探员冲着讲机大喊,“‘主播’呼叫‘探戈一号’‘探戈二号’,目标正朝你部靠近,给我截住他……喂?”
音频接收器里响起两声原因不明的惨叫。不远处的就餐席上,一个看上去颇有闲情逸致的斯拉夫男子咽了口马提尼酒冷冷道:“省省力气吧,你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此时的楼上,当穆情急之下几乎是用飞赶到时,摆在面前的一切却让素来冷静著称的他傻了眼:
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两名全副武装的探员被响遏行云的呼救声逼得连连倒退,其中一人还在出房门时被迎面飞来的烟灰缸砸了个正着。
“森格!”从短暂的诧异中清醒过来,穆顾不得许多,冲进房接连抓过一部电话两个茶杯,好容易才奔到女郎跟前大叫道,“别扔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