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的朋友……”穆默默低下头。
在某个不明真相的家伙听来,朋友二字当然就是在说自己——打从记事的那天起,二十多年来头一次有人正眼看待罗伊·贝斯特了,尤其还愿意替他去死!这份感动当真不知从何说起——也罢,从今儿个起,老子这条命归你了!(你以为你算哪根柱子?)
“那么年轻人,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怎么摸索到禁地里去的?”
“我……我昨晚做了个梦……”
还敢胡说八道!穆瞪了他一眼,还想不想活命了!
“换句话说,你是在梦中受到指引了?那具体都看到些什么呢?”
“一个看起来模样有点惨的背影,走在荆棘地上,”混小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又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地方不让进啊……”
“把你沿途的经历详细说一遍。”
“哦,”爱尔兰人抓了抓头皮,“我首先是找到了一片水潭……”
“等一等,你在穿过荆棘地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么?”
“是感觉好像有些东西躲在暗处盯着我,不过还好……之后我就下水去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证明,这是穆此生所听过的最糟糕的冒险故事。讲述者一次次地被打断询问,但始终没能给予听众任何兴趣。好不容易盼到了结局:
“……我原本也不想拿这个匣子,可谁知道围着它的那圈鬼火后来居然还给我让了条道儿!没办法……出来后就被你们逮了个正着,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老大您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难道是天意……”长老喃喃自语道,“可我要如何才能让别人也信服呢?”
“如果长老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吩咐。”穆如释重负地说道。
长老点点头,忽然心念一动:“年轻人我再问你,除了那个神秘的背影,你在梦中还见到过什么?”
“好像是还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这就对了!老伙计,”长老拍拍胯下的坐骑,欣喜之情难掩于表,他挥扬起驼鞭,“我们回营,驾!”
沙漠中的游牧部落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大清早就热闹非凡的。随着最后三峰骆驼踏进了辕门,尤其是看到熟悉的人气定神闲,伦森布林克博士心中的千斤巨石终于落地。
迈赫迪代表全体族人上前道:“敢问长老,嫌犯您打算如何处置?”
“还用得着我说么?亵渎神圣者,依律当受虿刑。”长老不假思索地回答,“别愣着,把犯人给我捆上!”
“老大,你不是来真的吧!”爱尔兰人登时吓得跌坐在地上——不是说没事儿了么?那个什么刑啊,光听名字就够恐怖的;落在这群宗教狂手里,我算完了……
然而当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扣上肩头之时,他心底深处突然响起一个不像来自人间的声音:“不,你还没完!拿沙子去撒押解人的眼睛,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机会只有一次,千万要好好把握哦。”
说时迟,那时快……
疑犯在突然间发难将旁人攻了个措手不及。但接下来他并没逃跑,相反只是傲慢地看了看四周又惊又怒的人群,仰天问道:“那个谁呀我说,现在怎么办?”余音未尽,蓦地身子骨重新被人按倒在地。浑噩中,那神秘的声音再度在心底深处隐约响起:
“好,现在你才算是真的完了。”(某滑头此刻无声地拍了拍巴掌)
这时一名长老手捧着竹笼上前,对长老低言数语,后者于是摆摆手:“准备行刑吧。”
伦森布林克惴惴不安地问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啊?”
“黑色霸王角蝰,非洲大陆上最致命的东西,”迈赫迪冷冷一笑,“它能在15秒内迅速撂倒一头大象;但中毒后不会马上丧命,而是首先四肢抽搐、七窍流血、呼吸困难,如此持续大约20分钟。这其间中毒者的意识始终还保持着清醒,很不可思议对吗?”
“太可怕了……”穆含糊应了声,暗暗用念力摘起一粒碎石,不料竟被长老攥在手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执法人员将一钵羊血泼在爱尔兰人身上,放下竹笼后连退七八步,这才拿木杆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笼盖,一条黑如夜漆的毒蛇蜿蜒而出,像支离弦的箭一样迎着血腥味扑去。然而来到猎物面前,这条毒蛇非但没有照人们想象的那样冲上去撕咬,反倒像奴才见了主子似的,下颚在沙地上接连磕了数响,这才缓缓退到攻击半径以外,半晌没敢动弹。
人群里一时鸦鹊无声。
穆总算松了口气,身旁的荷兰人仍惊魂未定;小路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只是眼眸深处多了些诡异的东西;只有莉莉丝大为得意:
“知道厉害了吧?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问题!要知道放蛇大技可是本小姐的不外传绝学,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学会,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哦哈哈哈——”
“长老您看……”执法人员不知所措地询问道。
“一罪不二罚,这是先知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违背。把圣物拿来,我有话说。”
小路这时咳嗽一声:“那个长老啊,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这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
“有兴趣的话,打开看看不就行了?”长老很大方地建议道。
“也是哦,”小路脚刚迈出一步,忽然又缩回来,“但这好像不妥呢,毕竟我只是个外人嘛,呵呵……”
长老点了点头,几步来到爱尔兰人面前,捏断他身上的绳捆索绑后道:“你去把匣子打开。”
到这份上还要被当枪使,混小子近乎哀怨地走上前,随手撕掉了匣子上的封印。他尚不及揭盖,冷不防一股幽蓝色的邪焰破箱而出迎面扑来——但这骇人的火光在即将伤及开箱者的一刹那竟然硬生生地收住,然后就像有灵性似的竟然主动绕开了混小子,最后升至天上慢慢消尽。
顷刻间,四周的空气更安静了。
爱尔兰人战战兢兢地从匣子里取出一个雕着火焰刻纹的金镯,小心翼翼递到主人面前,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
“留着吧,年轻人,这完全是天意。从现在起无论谁再敢难为你,必将会受到上天的惩罚,记住了吗?另外,”长老故意顿了顿,确信族人们都接受这一既成事实才继续道,“我尊敬的客人,记得您二位曾表示,愿意和同伴祸福与共,是这样吗?”
“长老的意思是?”穆不解问道。
“您别误会,我只不过是有个不情之请。”长老掏出了两粒青橄榄大小的红宝石。
某小姐忽然间笑眯眯地凑上前道:“长老哪,我莉莉丝也愿意和同伴们祸福与共呢,我也和老师一样有义务接受您的不情之请,我……哇呀~老哥我说正经事呢!你踩我干嘛?”
“有吗?哦,那个小莉呀,”小路轻轻指向一旁,“刚刚有一个迪拉姆(按当时汇率约相当于0.16美分)朝那边滚去了,我只是想问它是不是你掉的……”
“我的在哪儿在哪儿?”莉莉丝闻言像只猎豹似的转眼间已蹦到了三丈开外。
穆迟迟没有接过宝石,思量再三才婉言道:“长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大恩尚未言谢,报酬就不必了罢……”
“要是我的不情之请恰恰是求两位收下这份小小的心意呢?”
“那在下恐怕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穆只得让步,“可为什么?”
“这个我暂时还无法向您解释。不过无所谓了。”长老笑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烦请诸位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尤尔萨,好吗?”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在围观人群中有个身影早已悄然离去,及至一处僻静之所,才对着无人之处小声窃笑:“猜猜看我发现了啥?嘿嘿,堂堂伊教的长老竟然在暗地里信仰拜火教,这次人间之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