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名黄金圣斗士刻意隐瞒自己的小宇宙时，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大概就是他那凌厉而高贵的眼神吧。回想起加布里耶夫少校说过的话，穆感到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他们明明应该对我已经有所警觉才对啊，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银色的钛合金边框配上可变色树脂材料的平光镜片，在得知是大卫·塞纳钍斯先生的贵宾后，穆细心地观察到店主人将自己的货单悄悄挪向到了首位。

“请您稍等片刻，先生。下一位……怎么是您，茉莉小姐？您昨天不是才在我们这儿配过一副的吗？”

“不好意思，又要来麻烦您。”一缕宛如天籁般的女声轻轻答道，“说起来真是奇怪，今天早上我在公园里赶新闻稿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眼镜和周围所有的玻璃就莫名其妙地全碎了。哎……这次换有机硅的镜片吧。”

“这样的话我倒是愿意向您推荐一款新材料，和那边的先生一样。”

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看，一双似天山谷中的冰湖般轻灵的妙目迅速避了开去，羞赧的红晕霎时间从前颊扩散至了耳根，紫银色摇曳的长发后是她身份的证明——芭芭拉·茉莉，意大利《费加罗报》特派记者。

穆在一旁苦笑了笑：今天还真是个撞美女的好日子……换作是米罗，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乐不思蜀了吧，卡妙是少不了要说风凉话的，加隆则多半会去拆台，沙加倒是心如止水、四大皆空……可惜，他们如今都不在了……

“您……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请快一点，我，我赶时间……”美女紧张地说道。

“好的小姐，”店主仿佛有意跟她过不去，放慢了节奏说道，“不过为了保证消费者权益，我有必要先告诉您一切本店的优惠价目……”

“砰”，一个黑色身影疾风骤雨般地扑到了前台，瞳孔发光激动地喊道：“到底什么样的优惠快说来听听！哈哈，我看到了：外国游客打八折，Lucky！学生七折，Yeah！夫妻或情侣同购半价，太棒了！要是优惠可以累计的话……老板，我要——两百副！”

绝对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购物狂，店主狂汗：“这个，小姐……本店规定打情侣折，购买量不能超过两位数的。”

“谁告诉你这儿的夫妻就我和萨米尔？难道他们俩不像吗？”指了指先前顾客，自称是法兰克福大学高材生的某人板着脸说道。

“貌似他们两位并不认识啊……”店主委婉地质疑道。

“人家刚才不是情侣又代表现在不是！你见过天底下有像他们这样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吗？亏你还是做生意的什么眼神啊？”莉莉丝没好气地翻白眼道，“来，萨米尔，你给我说说，他们俩到底般不般配？”

“啊？哦，当然，当然，老婆的话永远都是对的。”某跟班信誓旦旦回答说。

“也是，经你这么一说……”老板似有所悟。

“您千万别听她的！”美丽的女记者极力辩解道。

穆也想澄清事实，但是莉莉丝却抢先开了口：“哎呀老师，拜托不要这么死板嘛。俗话说得好，能瞎蒙就瞎蒙，生活尽量放轻松。认个老婆而已，又不会掉你一块肉，换来的却是几百元的优惠哦。”

白羊座温文尔雅的绅士平生头一次产生了想拿刀砍人的欲望——没错，是刀而非星光灭绝——但下一秒，他还是摆出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莉莉丝小姐，据我所知，今天是维也纳的一个重要日子，有些商家会因此举办重大的酬宾活动，您为什么不上那儿去瞧瞧呢？”

“在哪儿在哪儿？”果然和预计的一样。

“事实上那地方并不容易被发现。”穆煞有介事地胡说道，“我只是大概记得是在多瑙河的对岸……唔，奥芬巴赫大街748号（谐音：去死吧）。听说酬宾活动会在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这是三年来最盛大的一次。”

陶醉般地顿了顿，莉莉丝忽然扭头大叫：“萨米尔你这个大笨蛋！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都没打探到！还敢说没有偷懒？限你五分钟之内找到那地方，否则以后不用再跟着我混了！”

“不要啊老婆，我知道错了……”

同情地看着某人旋风般地被揪走，穆终于长舒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传说一点都没错，这年头漂亮女生没大脑……”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位佳人，赶紧把嘴闭上。

“哦？那依您看我这模样能算漂亮吗？”

果然撞到了枪口上。穆只能无奈地闭上眼，沉吟了片刻低语念道：“不是人间凡种花，相思偶染漫天涯。红颜消尽千山月，却向江心忆晚霞。”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原本还期待着能欣赏到尴尬的人自己先语无伦次起来：“您……您不要再说了……我才不是……倒是您，您真是大学老师吗？这么年轻，我不信。”既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先扯开话题。

“确切的说我现在还只是一名助教。”穆笑了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那得看是什么问题。”

穆点点头，优雅的目光深处透着一丝的迷茫：“是关于大卫·塞纳钍斯先生的……怎么说呢？过去我听到关于他的始终是些赞美之词，因为许多年来他都是……唔，我们学院最大的赞助商。虽然今天早上我与他面对面交流过了，可说心里话，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总担心跟他合作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您作为记者，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地方，不可能没见过有关他负面的评价吧？我想知道一些，哪怕仅仅是道听途说也好。”

年轻的女记者沉默了，良久，倒是店主先打破了沉默：

“茉莉小姐，还有……那个先生，你们的眼镜做好了。”

“谢谢。”匆忙拉着穆离开，及至多瑙河岸边一个没什么旁人的地方，女孩这才用一种低沉到近乎诡异的声音反问：“您……信不信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普通人，能用短短五年时间聚敛起亿万身家的财富？”

“塞纳钍斯先生么？”穆很吃惊。

“就是他没错，”芭芭拉明净的目光忽然变得灰暗了许多，“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家庭出身一概不知，所以有人猜测，他很可能出身史塔西（Stasi，即前东德的国家安全部）。就像当年的‘隐面人’马库斯·沃尔夫一样。有关他的所有资料都在柏林墙倒塌前夕被全部销毁了。”

“所以他的背景是间谍组织吗？”穆微微点头，但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跟雅典娜过不去。

“这只是我，还有一些同行的猜测，”记者小姐黯然地说，“坐拥强大的情报网络，通过贩卖前华约国家遗留下来的海量军火大肆敛财……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手中似乎还掌握着大量在遥遥领先于全世界的黑科技！我们报社曾经有人试图调查这个金融帝国背后的秘密，可如今这些人，全都杳无音讯了……”

“原来如此……”能让智慧女神雅典娜视其为对手，更深层的原因自然不是一个寻常记者能理解的。

午后的阳光宁静地铺洒在多瑙河粼粼水波间，仿佛无数片欢快跳跃的金色音符。微风拂过，女孩的发丝在男人脸旁纵情舞蹈着，这该是一个美妙的时刻吧……殊不知当年，同样是这幅田园诗般的美景下，随着双子座兄长的死，一场惨烈而血腥的大屠杀已然拉开序幕！

“先生，我恐怕得回去了。”芭芭拉声若蚊嘶般说道，“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我吗？”穆淡然一笑，“我是中国XZ人，名字很不好念，叫丹增朗杰。”

听到这样一个拗口的名字，霎时间女孩的脸色变得愈加扭捏了，她轻咬了咬嘴唇，迅速将一张名片塞到穆手里，“这真是……太巧了……我本名叫……森格央宗……和您一样……是藏族人。”说罢便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迅速逃开了。

晚餐时间穆回到宾馆，迎面正好又撞见两个大闲人。想到某小姐毕竟是受了自己的愚弄，他主动走上前赔礼道：“抱歉，莉莉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