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言罢,姬穸便又沉默了下来。
像是万般烦恼涌上心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一样。
白日里,她仿佛还是那个万人尊崇的王女,可其实,所有人又都知道,镐京破了,周王逃了,
这个昔日的王女的光环,愈发的暗了。
所以,当她指挥人的时候,木户百工,会问有没有匠人之活,而推脱着,不去做力工开路之事。
王奴力工见木户百工只吃饭不干活,行止便也开始懈怠。可他们一懈怠,辎车便走不通,于是队伍的行进速度大大削减。
而及至晨昏两食,最初三十辆辎车其实够千人队伍食用两旬有余,
可这些日来,都每日四处打猎,掘葛根,吃野菜了。
旬日过去了,十七辆辎车中的粮没了,在有新进食物的情况下,粮草的消耗竟比计划再快了几分。
可以说,姬穸独立管理队伍这十日,虽说后3天停下来等候,但7天路程实际只走了之前大概5天的距离,而粮草又消耗了大概之前15天的分量。
然而更让姬穸难堪的,还是在最初的出城时,姬穸先行队伍所带了两百多人,后来齐渊出城所携约千人。
按理说,应该合共人数一千二。
然而,每日行路时,总有抱错孩子的、出恭后走失的、故意逃跑的、路中扭脚、摔折腿的。
到了今日,队伍中有没有千人,姬穸都不好说。
而这些加起来,在絮絮叨叨给齐渊讲述的时候。
姬穸都只觉得,除了一部分人之外,好像她越是散发善意,便越是受到怠慢。
且每一个进程,都好像需要她亲自监督着,才不会出错一般,
而一旦她有所放任了,就必然出岔子,或是在限定的时间内干不完。
因为这些,她头一次觉得,原来没了王女头衔后,她好像什么也不是。
“我是不是很无能。”姬穸望着天,喃喃问着。
齐渊躺在次席上,静静地听着姬穸的抱怨,而等到姬穸丧气地问话后,他笑着道:
“千人安营后,有专司守夜者,且好似有轮换,使得劳逸结合,是你知人善任;
“进山数十日,辎车损坏还不过半,也未有野兽大肆伤人之事,是你行之谨慎,不冒进。
“而你素来为王女,衣衫已灰,却强忍着不适,不去求索温汤华服、珍馐美味,而简衣素餐,安步当车,实乃你知趣明理。
“再加上温以待人,凡事尽心,又怎能说你无能呢?”
“你说话总是那么好听。”姬穸的情绪稍稍平复,“可问题,总是在那里,实际并没有解决。”
齐渊闻言笑出了声:
“你啊,现在越来越不好骗了。
“可实际上,你有一个思路是绝对错误的,它直接造成了你现在的困境。”
“什么?”姬穸不再看天,而是扭过了身子。
“你还在把他们当王奴看待,而没有将他们当做人。”齐渊说着,带有试探意味道:
“王奴,是你自身的财产,所以你会保证他们两餐的供给,保证他们的安全,因为他们实际损失了,其实就代表着你的损失。
“然而如果你一旦把他们当人了,凡听你的,遵你命行事的,均给予他们吃食。凡不听你的,不遵你命行事的,你管他们去死。”
姬穸猛地自席上坐了起来,深深地看着那个男人。
虽然王室的教育已经让她不怎么将奴隶当人了。可方才异人那句话,竟让她觉得,他所说的,是否也太不当人。
听到身旁的异动,齐渊瞥了一眼,有些满意于姬穸的反应。
说到底,能有这般的反应,就是姬穸良心未泯,可以吸收为同行之人。
同时,其心底也不由唏嘘——
‘这便是资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