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子递过来一张纸条和一套干净的麻布衣裳,再一指桌上的妆奁盒,道:“你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把东西送过去。
切记要天亮前送到,天亮以后府上一来客人,你再去就不合适了。若是那样等到明日再送。”
还没等沈良从后堂走到店内,便听门外传来震天哭喊声。
拆开门板一看,哭喊正源自对面那家裁缝店,昨日被带走的老妇的头颅正被悬在店门之上。
一条绳索像脊椎骨似的从颈中悬下来,悬出一条白布,上血书:“谎称仙迹,欺哄司命,斩首示众!”
中年妇女抱着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头颅下方捶胸大哭:“我的婆婆呀,你干啥要编那种故事哄你孙儿睡觉哩……呜呜……你干啥要编那种故事哩……呜呜……你走了俺娘儿俩可咋办呀!”
老妇颈中鲜血未干,滴滴嗒嗒地像是流泪,在配合中年妇人的悲伤。
天色尚早,围观的人尚不多,但也足够嚼起舌头来:
“编的啥故事哄孙儿睡觉的?惹得司命把她杀了。”
“就啥‘某某某误食仙果,偶得长生不老身’的瞎话呗。搞得他那孙儿缝人就说奶奶知道山里有一棵结长生不老果的仙树。”
“这话都敢说?那她真死得活该!司命这么爱崇仙拜道,听了这话能不找她?这瞎话能不戳破?以司命的脾气,能不杀她?”
这些七嘴八舌的复盘,不断刺激着妇人。
突然,妇人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推开自己的儿子,腾开怀抱的空间,摘下婆婆的紧紧抱住。
鲜血顿时染满了他的怀抱,随手一抹眼泪,又抹得脸是血,为又笑又哭的脸目平添了许多恐怖,捏着头颅的脸吼道:
“婆婆你说句话呀,我看到你眨眼了!哈哈哈……你又想骗我对不对,我看到你眨眼的了!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儿子看到亲娘这副模样,小脸惨白,哭都不会哭了。
看客却只是惋惜地摇头:“疯了啊,苦命的人!”
妇人还大声地为自己辩解:“我没疯,我真地看到婆婆眨眼了!她没走,我没疯!她没走,我没疯!”
沈良也颇觉可惜的摇摇头,这娘俩一定很需要帮助,而且二月朔或许可以治好她的疯病。
可偏偏没出口向自己求助,可惜呀!
沈良叹息着朝纸条上的地址走去,可不能误了送妆奁盒。
孟麓城不算大,走个对角也就个把时辰的事儿。时间足够,沈良的步伐也就轻松一些,腾出些脑子思考起怎么让司命让山神重回辛扶村。
坏消息是城里的司命是个草菅人命的家伙,和这种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就要惹上大因果。
好消息是司命很迷信,居然相信世上有仙人,还有长生不老药。
呵。
沈良轻轻拍了拍胸膛,这就不得不提一个更好的消息——我自己就是仙人!
若以仙人身份要求司命行善积德,能给城中百姓带来善果的同时,更能以此为借口令其使山神重新庇佑辛扶村,岂不善哉?
更何况这也不算欺哄司命——成仙之后成天有片劫云在洞天盯着,逼着你行善积德,也这是事实。
那么问题只剩下一个,目前自己的伪装身份是个低贱的平民,如何才能面见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司命?
想到这里,随手看了一眼纸条,嗯,送货地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