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阁老。”倪元璐快步追上吴甡,低声道:“今日皇太子推周鉴出任都指挥,实在是……是……”
一坨狗屎。
吴甡默默地吐出了倪元璐的心声。
为尊者讳,不好宣诸于口,只能腹诽。
“阁老,皇太子任性,当上表进谏啊。”倪元璐说道。
“理所当然。”吴甡说道:“只是太子如此变化,十分蹊跷,或许别有隐情。”
倪元璐说道:“无论什么隐情,都不能让周鉴之流出任实职,尤其是五城兵马司。
其虽只五品,然而负责防火防盗,又能征集民夫,职卑而权重,若是倒行逆施激发民变,难以收拾。”
“此事我会上奏,只观陛下十分信任太子,怕是难有效果。”吴甡摇头叹息。
“太子年幼,涉世不深,难免为人所欺,只要让太子认清周鉴真面目,自然可解。”蒋德璟凑了过来。
朝中清流,这清流不是指东林党,而是真正的清正廉洁之官稀少,自然会聚在一起。
吴甡下定决心,道:“待回转衙门,立刻起草奏疏进谏。”
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必须弹劾周鉴那傻鸟。
傻鸟正拉着诱饵不放。
“说好的五个都指挥,为什么只有一个?”周鉴气鼓鼓地问道。
朱慈烺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官员更替是买菜呢?”
“我不管,你是太子,必须兑换承诺,我家可是给出了十万两。”周鉴说道。
别跟我说难度!
皇帝是我姐夫,太子是我外甥,搞几个五品官不该是手拿把攥?
朱慈烺更气了,道:“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本宫把钱退回去!”
“别。”周鉴放开手,说道:“那殿下给个时间。”
“五个月。”朱慈烺说道:“这期间,中城兵马司任何人事、制度、轮值等事宜,皆不能动……”
“那怎么捞钱?”周鉴不满地叫道。
张口就是个“钱”。
反正感情单薄,没得伤。
朱慈烺冷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听,本宫确实可以退钱,若非顾念一家情分,本宫放出消息,愿意买都指挥的能从北直隶排到南直隶,轮得到你们兄弟吗?”
周鉴弱弱地问道:“那怎么捞钱?”
闭口还是个“钱”,反正感情单薄,没得伤。
朱慈烺回道:“等你兄弟掌握了全部兵马司才是捞钱的时候,你也看到朝堂有多少反对的臣子,不先蛰伏,试都指挥都坐不稳。
反正话撂这,你要是乱搞,别怪本宫不客气。”
感觉语气太重,朱慈烺又拍了拍好舅舅,安抚道:“五个月而已,来日方长,不赚个百八十万两怎么够?现在下手,十万八万顶天了。
你别忘记,赚的钱有本宫的一半,本宫比你更着急。”
周鉴眼睛一亮,拍着胸脯说道:“但凭殿下安排。”
“行了,去吧。”朱慈烺推了周鉴一把。
“臣告退。”周鉴满心欢喜地走了。
这傻鸟只想着大捞特捞,却不知道太子哥已经惦记上了他家的本金。
朱慈烺刚要走,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跑出来叫住。
皇帝召见。
不一刻,到了御书房。
朱由检屏退左右,问道:“为何让巩永固和刘文炳进入锦衣卫?”
朱慈烺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如爹真知道周延儒在作甚么?”
“他在做什么?”朱由检皱眉。
朱慈烺不屑地说道:“停驻通州,整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想着虚构战报邀功请赏。”
“你如何得到的消息?”朱由检问道。
“孩儿说出来,爹肯定会很难受,还是别问了。”朱慈烺想了想,补充道:“爹不是做梦梦到一老者写了个有字嘛。”
“岂有此理,太祖托梦如何找你?”朱由检语气里充满了酸味。
太祖瞧不上咱这个不肖子?
也是,干到要亡国,确实没什么值得入眼的。
朱由检自怨自艾,却没有怀疑。
他是信命的。
登基之初补充内阁辅臣时用抽签决定,不只是对候选人不了解,也有寄希望于天命的意思。
“既然不快活,为什么要问出来呢?”朱慈烺摊开手,反问了一句。
硬了,拳头硬了。
现在换个讨人爱的太子还来得及吗?
朱由检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问道:“你让巩永固刘文炳执掌南北锦衣卫,就是为了监视朝臣?”
朱慈烺回道:“锦衣卫,天子亲军,更应该是天子耳目。
我们居于深宫,不知外界情况,而臣子勾结,述功隐过,爹如何得知真实?
唯有依赖锦衣卫,东厂也可用。
爹却一再收束东厂锦衣卫职权,更所托非人,因此周延儒停驻通州,饮酒作乐虚构战报而爹毫不知情。”
“该杀!”朱由检鼻子里喷出两股白气,道:“周延儒该杀,王之心该杀,骆养性该杀,皆该杀!”
朱慈烺劝道:“留给孩儿慢慢玩吧,只要建虏不入京师,且先随他去。爹主要精力还是御驾亲征。”
朱由检问道:“亲征之事,当与谁人商议?”
“圣意独裁!”朱慈烺说道:“父皇当以绝对决心推行,而非征询任何人意见。
人心已经沦丧,陈新甲之事绝不能重演,否则,谁还能给父皇办事?”
朱由检再次心塞。
陈新甲奉旨暗地里议和,事泄,朝野哗然,崇祯斩杀陈新甲以平事端。
老大没担当可还行?
越发没人愿意办事。
“父皇,目前局势只要能维持就不要动,一切等到南下……”面对便宜老子的幽怨目光,朱慈烺改口道:“等御驾亲征到了湖广后再行动。”
朱由检悻悻地问道:“现在该做什么?”
“组织防线,维持目前局势。”朱慈烺斩钉截铁地说道:“汪伟说的很对,守江必守淮,守南京必保上游,当调集精干能臣坐镇紧要处,屯田练兵,积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