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陈演便起身往皇城而去。
车轮滚滚,陈演闭目沉思。
昨天大朝贺没去,估计朱由检不太开心,要想办法哄上一哄。
只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怎么哄。
如今这局势,噩耗连连,全无一个好消息,真让人开心不起来。
或许可以用周延儒的奏报……不,宁愿吃挂落也不能用那厮的奏报。
首辅就一个,非彼即我,不共戴天。
到了宫门前没想出头绪,陈演暗叹道:“罢了,随机应变吧。”
下车。
建虏在侧,武将勋臣领兵把守各处,文官忙着安抚地方筹备粮饷,能上朝的也没几个。
眼看快到点了,来了百十号人。
各个没精打采。
年初二,开工没红包,不开心。
“皇太子驾到~”
一声吆喝,诸人立刻投去目光。
朱慈烺翻身下马。
“臣拜见皇太子殿下。”诸人纷纷拜道。
朱慈烺点点头,道:“免礼,各回本位,预备上朝。”
“谢殿下。”诸人起身,快速排队。
朱由检春秋鼎盛,他们不一定能等到太子继位,但是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家族想一想吧?
哪怕不亲近,绝对不能得罪。
朱慈烺看了眼陈演与另一个辅臣吴甡,转身站到了最前面。
其实太子哥并不在意陈演巧言令色糊弄崇祯,而是惦记着他的家财。
因为家财太多难以搬运,陈演不惜鼓捣黄迁都之议。
值得惦记。
至于吴甡倒是清廉,但是医人尚可,医国尤其是沉疴难起之国,则力有不逮。
但是这个年头,清廉正直已经很难得,太子哥要好好思量怎么安排。
朱慈烺在思考,诸臣同样暗暗思量太子为何忽然出现。
皇太子与诸皇子尚未出阁,都是住在皇宫里的,而且皇太子以前不参与朝会。
昨晚搬迁完毕已经凌晨,宫门封闭,内官不能传递消息,外官亦无听闻,还不知道太子已经开府。
还没想出头绪,上朝时间到。
依次进了皇极殿,行礼,三呼万岁。
踩着节拍,不能有丝毫错乱。
朱慈烺错了节奏。
心不在焉的,又不熟悉,难免出错。
谁敢看出来呢?
朱由检肯定敢的,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自然不会纠正这种小错误。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陛下,臣翰林检讨汪伟有奏。”翰林院检讨汪伟出列。
朱由检仍未回神,道了个“准”。
“臣窃以为,创大业者,必先扼险要而后可以言进取;定大乱者,必先固根本而后可以言荡除。臣世籍金陵,请以今日之急务陈之。
金陵城周百二十里,竟一日之足不能遍,集十万之众不能周。
是以策留都者,谓无守城之法,止有守江之法。
贼自北而来,则淮为之防;贼自上而下,则九江为之防。
故御淮,即所以御江;守九江,即所以守金陵……”
朱慈烺听着,全不顾朝堂礼制,直接回身看他。
守江必守淮,上游武昌九江亦是屏障,这不是新鲜说法,至于清理兵额整肃防务更是旧调重弹,然而其要求阁老守地方则很有意思。
督抚一个接一个死掉,威信不断下跌,已经压不住各地军头,或许阁老们能够压得住。
问题是,听了他的话,没有一个朝臣吭声。
朱由检依旧思考好大儿的话,没吭声。
朱慈烺问道:“汪检讨有此见识,何以还是检讨?”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要是说自己不善于迎奉,不但有自卖自夸的嫌疑,还意味着满朝大佬都是有眼无珠,引申一下就是皇帝识人不明。
简称眼瞎。
可太刑了。
好在太子哥没刨根究底,道:“东宫司经局洗马尚缺,汪检讨可愿屈就?”
从七品骤升从五品还叫屈就?
诸臣愕然。
更有敏锐的捕捉到太子以“东宫”代替了“詹事府”。
詹事府负责教导辅佐太子,然而是朝廷机构,东宫可就是太子私人地盘。
皇太子如此说,是明目张胆地网罗人才培植羽翼啊。
你不管管吗?
诸臣偷偷看向皇帝。
朱由检回过神来,道:“汪检讨意下如何?”
嘶~
朝臣尽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查一查皇帝是不是被调包了!
汪伟回过神来,拜道:“臣为陛下臣,自当听从陛下调遣。”
“陛下。”御史长孙召出列,道:“从七品骤升从五品,非制也!
若以……”
太子毫不客气地打断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才,长孙御史可是嫉贤妒能?”
“臣一片公心……”
朱慈烺再次打断,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果真出于公心,当完善汪洗马策论,而非阻拦其升迁。”
“臣知错。”长孙召讪讪退回。
垃圾!
若是表现的不堪受辱而请辞,朱慈烺还能高看一眼,说不得还要研究一下是否可用,如今就是留守之人。
朱由检开口说道:“擢翰林检讨汪伟翰林侍读学士,入东宫为洗马。”